三世青云劫_作者:麦西(134)

  岑彧对安合其有印象,记得白天曾让随军医官给他瞧过伤,跟自己亲卫小伍说:“把人直接抬到我大帐内,再让随军医官过来一趟。”

  “是。”

  “咱们队里有懂可可托部语言的人吗?”

  小伍摇摇头,“咱们往年也没跟可可托部打过交道,好像没有。我去军中问问吧?”

  “去吧。”

  小伍带来医官给安合其诊治,断了几根肋骨,静养。右手臂脱臼,断了食指和中指的两根指骨,上了夹板。额头,下巴,胸前背后都是皮外伤,还有很多新旧交替的鞭痕,换了外伤药。

  医官走了,小伍进来回报:“岑将军,咱们营里没人会他们的话。”

  岑彧见他十分可怜,便道:“他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又伤得这样重,就在我帐里养伤吧。”

  岑彧每天给他上药,身上的新旧鞭痕叠加交错可怖。他不懂为什么可可托部的其他人都没有被阜康部虐待,只有安合其满身伤痕。

  五日后,安合其退了烧,皮外伤也都结痂。

  岑彧看他衣衫破损都是血污,挨打时又滚得满是泥泞,就拿了一身自己的军服,带他到可可亚海子洗澡。

  安合其开始不懂为什么要来海子,当他看到岑彧走到海子里,还在水里朝他招手,简直惊恐极了,只是摇头。

  安合其本就比岑彧矮一头,又纤瘦。两人语言不通,岑彧不耐烦了,直接走过来扒掉他身上破烂衣衫,横着抱起来扔到了海子里。

  安合其从水里站起来就要往岸上跑,被岑彧一把捏住了脖子,像洗自己猎犬似的,给他按进水里一顿揉搓。

  “跑什么,洗个澡,又不是要你的命!洗干净了舒服!这么瘦小,我那细犬都比你壮些。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折腾不出我手心的,老实点!”

  安合其被折腾得呛了水,肋骨还断着几根,平常呼吸都疼得要死,现在更是呛的咳都咳不出来,心中又委屈,憋得眼泪直往上顶,拼命倒气,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早没了力气反抗,只能任由岑彧给自己擦洗。

  岑彧觉得给他洗好了,先上了岸,晒太阳。武北的太阳毒,不一刻身上就干透了。

  这可可亚海子如碧玉一般,清白透亮,无浪如镜,广阔的似乎看不到对岸,风过时层层碧色的细纹一线一线散开去,慢慢消失。

  安合其还在水里站着,背对着岸边,黑发披散在身后,看着海子的另一面。嘴里说些什么,岑彧也听不懂,恍惚觉得他像是在吟诗。

  安合其转身上岸的时候,太阳正被云层似遮非遮,白色的光像一道道利剑在他身后扎向大地。安合其神情悲伤又带着一丝不甘,修长洁白的□□身姿,在这光影错落中缓缓升出水面。

  岑彧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是天人降临。整个人被紧紧的攫住,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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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2·76攮子

  布尔扎的人马在峡谷中被北面安可淖尔,南边的叶基礼夹击,几乎全部覆没。他知道安可淖尔人少,便一路向北突围。

  最终叶基礼带着五万强军把布尔扎从山谷往北撵了五日,追出了数千里才作罢,要不是再深入北方沙漠没了水源供给,叶基礼恐怕还要打到他们全军覆没才肯罢休。

  安可淖尔也损失惨重。半个月后才从前线赶到岑彧驻扎地,岑彧把俘虏都交给了安可淖尔,他放出其中自己本部的人,在里面找了两圈也没看见自己儿子,问了几个本部女子。

  那个在布尔扎大帐里伺候过安合其的女子说:“我们被抓的那天晚上,安主子被阜康部的俘虏打死了。”

  “怎么会?”

  “我们语言不通,汉人的士兵不知道安主子身份,跟阜康部俘虏关在一起,当晚就打了起来。我亲眼看着汉人的士兵把满脸是血的安主子抬出去的,再也没有回来!”

  安可淖尔听到此话,差点没忍住两行老泪。

  当着人,硬生生憋了回去。转身正要走,看见岑彧军帐外站着安合其,穿着宽大的军服,这军袍是岑彧的。

  十四岁的安合其只到岑彧胸口,他穿上岑彧这衣袍,袖子几乎垂到地上,裤腿也是在靴子上堆了一大堆。靴子也大,靴筒被裤子撑得圆滚滚的……

  安可淖尔的泪还在眼眶里,又笑了……

  安可淖尔上前跟岑彧躬身拱手,说:“我的小女儿正在往这里赶来的路上,她一到,我就送她去孤鹜城。”

  岑彧让翻译告诉安可淖尔:“你的诚意我们已经知道了,小女儿就不用送来了。至于你大女儿,也回去也会尽量说服端王爷把她也放回来!你只需信守不扰边的承诺即可!”

  岑彧要带着大军返回孤鹜城了。安合其骑马相送,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岑彧,可惜二人言语不通,他有很多话想跟岑彧说。

  这一送就是五百里,一直送到望月坡。

  他说:“我会好好学你们中原的官话,到时候你就能知道我的心意了。”

  可惜,岑彧听不懂。

  望月坡上,他下了马,岑彧也下了马。他走上前双手搭在岑彧手腕上,按着岑彧手腕,踮起脚尖,在岑彧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

  岑彧知道这是他们的礼节,可是那温软的双唇停留的格外久。久到岑彧忘记自己身份,只想跟他策马驰骋在孤鹜城外的戈壁滩上。

  一直往北,跑过白须弥山,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把一切都甩在身后不理!

  岑彧和叶基礼得胜归来,打开孤鹜城门,城内外通宵犒军,摆宴。

  安可淖尔的大女儿,已经被端王派人送到了孤鹜城。当晚,直接送到了叶基礼房中。这样的番人是当不了正妻的,只能做个侍妾,也就不需要什么仪式了。

  叶基礼跟兵卒喝到深夜才回房,看见床榻上坐着一脸视死如归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色衣裙。

  叶基礼笑了,他知道她怀里还揣着那柄镶着红宝石的攮子!

  他拉着她手腕出了屋子,来到军营马厩,指着马厩里的马匹说:“选一匹马!你跑赢了我,我就放你回可可托海子!”

  女子不懂他的意思,站着不动。

  叶基礼拍拍自己胸口说:“我!叶基礼!”

  伸手身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黄骠马:“它!荡平!”

  指了指女子:“你!”

  女子懂了,说了一个名字。

  叶基礼学着她的口音说:“安瓦缇?”

  女子点头!

  叶基礼爽朗道:“安瓦缇!好听!配得上我!”指了指她,指了指自己,又指着那些马,比了一个骑马的动作,“挑一匹,我们赛马!”

  安瓦缇一匹一匹看过去,选中一匹骅马。

  叶基礼打开栅栏把马牵出来,指了指地上的鞍韂,指了指安瓦缇,做了一个把马鞍放到马背上的动作,道:“马鞍,你,会吗?”

  安瓦缇也不含糊,搭韂绑鞍,翻身上马,鞭马就跑!

  叶基礼喊道:“你先跑!耍赖!”

  眼看到城门,叶基礼大喊:“放行,放行,我跟我媳妇赛马呢!”

  当夜城内外犒军,所以还没关城门。兵卒还没挪开长枪,安瓦缇的马就到了跟前,她俯下身子轻轻一提,那骅马竟然纵身飞过长枪!

  一身红衣,□□红鬃烈马,煞是好看。

  叶基礼忍不住大喊:“好骑术!”

  安瓦缇不愧是首领的女儿,善骑术,身量又轻。叶基礼虎背熊腰身子又沉,一直追了百里,别说姑娘的屁股,连安瓦缇的骅马屁股都没摸到。

  两匹马都累了,速度慢下来。

  叶基礼慢慢勒住马,让马慢慢往前溜达着。

  安瓦缇回头看,嘲笑着叶基礼。

  叶基礼笑笑,他打胜仗都没这么开心过,他朝着逐渐看不见的安瓦缇背影喊道:“去吧!回魔鬼城,当公主!你天生就应该在戈壁上驰骋,不应该做奴隶!”

  叶基礼翻身下马,牵马往回走。

  刚刚这么一通狂奔,得让马慢慢走,不能停。身后忽然马蹄声疾驰而来,单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