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年纪大了,实在是站得腿发软。
赵淩还得扶着身边另外一位老大人,感觉未来一段时间内,礼部尚书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各种繁复的礼仪从清晨一直走到天色昏暗,一群官员命妇才算是能吃上一口饭。
官阶低的席位直接排到殿外去,饭食还都是冷的。
也不能说冰冰凉,而是只有一点点温度,稍微放一会儿,油脂就在表面凝结,赵淩这种挑食鬼完全不想动筷子。
还好他的位置在他老爹背后,躲着点就行。
早上出门藏着的两盒小饼干,中午早就吃完了。
宫里头一只胆子大的狸奴摸到赵淩身边,被赵淩抱着摸摸柔软的肚子。
他就趁势和猫猫玩起来,然后看这些大人们饮酒作乐欢声笑语的,全都是演技。
这方面他自愧弗如。
一直热闹到快亥时,宴会才算散场。
赵家位置距离皇宫远,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赵骅邀请送他们回来的几名金吾卫:“一起进来喝碗热汤再走。”
不用赵王氏安排,赵喜就已经把人请进了门。
赵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被常威背进卧室都没醒,倒是被放到床上的时候醒了过来,挣扎出来一句:“还没洗澡。”
常威只能叫了人给他安排洗澡。
赵淩还非得洗头。
头发一时干不了,常威就给他端来一碗热汤面,让他先吃着。
常威则带着小厮收拾浴室。
赵淩已经饿过头了,感觉不到饿,吃得慢吞吞的。
面还没吃完,赵骅推门进来,显然有些意外看到赵淩醒着:“刚才都睡得打呼了,怎么醒了?”等走到近前,看清楚赵淩还湿着的头发,皱眉,“怎么这会儿还洗头?不会等到明天再洗?”
“不要!脏脏的。”赵淩嫌弃地看着脏老爹,“那些金吾卫走了?”
“嗯。留着他们吃了一碗热汤面,给他们塞一壶酒几两银子。”赵骅今天着实累麻了,没精力教训儿子,站起来就走,“我先回去睡了。你等头发干了再睡。明天休息,睡晚点再起。”
“哦。”赵淩站起来想送赵骅出去,被赵骅抬手虚压了一下。
“客气什么。头发还没干,别出来吹风。”赵骅说完就走了。
赵淩看外头有小厮打着灯笼,在背后喊了一声:“走慢点。”
赵骅摆摆手,一个字都懒得说,心想自己又不是太子,大婚还得让太子妃扯着。
赵淩感觉现在的时间也不算太晚,晚上十一点的样子,搁他上辈子可能还在外面宵夜。
只是这会儿没电脑没手机的,连个电灯都没有,点着蜡烛看书都伤眼睛,实在无聊。
常威怕他自己睡着了,坐在屋里陪他,随口跟他说家里的事情,一会儿说常禾试了个新菜,一会儿又说来福的儿子会翻身了。
听他说起这个,赵淩倒是想起来件事情:“差点忘了,你那个媳妇……找到了。”
常威被他说得一愣:“我媳妇?”
“对。哦,你不知道。”赵淩把常娘子之前跟他提的那家人说了。
不过常威显然是知道的:“那姑娘,不是被卖掉了嘛。”常威见赵淩对他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先前我去来福那儿,经常见一个姑娘在那儿给人浆洗衣服。”
赵淩一看他这样子,显然是有点意思的,顿时更加放心:“那姑娘的情况是该跟你说清楚。她家那情况……啧,他们家当初为了多卖点钱,把她卖去了青楼。不过青楼那边的姑娘都是自小养起来的,她去了就是做粗使丫头。真是的,在青楼做粗使丫头都比在自家日子过得好。我现在把人买了过来,先放在小庄上养几日。过一阵就说是秋慧姑姑捡的养女。秋慧姑姑给重新起了名,叫秋芽儿。”
秋芽儿在青楼后院做一些洗衣服的活,被卖了一年多,每天就只能见到老鸨。
为了打听她的去向,着实费了点功夫。
青楼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能少些人知道最好。
秋芽儿以前在家的时候,连个小花小荷的正经名字都没有,现在算是彻底告别过去,像一棵萌发的新芽一样重新开始生长。
常威感激地给赵淩跪下磕了个头。
他确实是喜欢秋芽儿的,但只见过几面的人,要说多喜欢,还真不至于。
他会给赵淩磕头,是他感激赵淩对他的用心。
赵淩受了礼,笑眯眯道:“你有空可以去小庄上见见小秋姑娘,顺便跟她商量商量将来怎么过日子。婚房也可以布置起来了。只是小秋姑娘的情况,本来打算好的和来福那边一个院儿住着不太行,那边邻居是小秋姑娘的远房亲戚,被认出来就不好了。你在新宅这边的下房看看,到时候收拾出来两间。”
“明白的。四郎放心。”
赵淩躺倒床上的时候,得意地把抹布举高:“抹布,我又促成了一桩姻缘~快,夸我!”
抹布睡得好好的,被突然抱起来,一扭身子跳下来,踩着赵淩的肚子给了他脸一巴掌,重新钻进被窝里。
赵淩捂着脸:好痛!
他家抹布真是身强力壮,年富力强,一点都不老。
第91章
老家那边来了信, 田学仁终于考上了举人。
他对现在的成绩很满意,已经不打算进学了。
田学义依旧没考上,也已经不打算进学了。
他们没有再来神都的意思。
田学智拿着兄长们的信, 显然有些愣神。
虽说他在赵家也住了几年, 但兄长们一直在身边, 和表兄弟们在一起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 眼看着表兄弟们一个个成亲的成亲, 速度快的像是赵厦这样的,都已经赴任有两年了。
他读书没表兄弟们好, 现在只是一个举人,这次也没什么把握能考中进士, 马上就快二十一了,还没成亲, 早知道先成亲了再说。
赵淩作为一个有私产的人,忙完了赵缙和顾朻的婚事, 又主持了常威和秋芽儿的婚礼, 才有空整理这一年秋收后庄上的账目,正忙着呢,看到田学智期期艾艾地过来。
自家兄弟,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放下手上的活, 走到火炉子边上坐下:“来, 让哥哥我听听少男心事。”
难得今天大书房里只有赵淩和田学智两个人。
田学智在几个表兄弟里,和赵淩其实不算熟悉。
当初在老家的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很亲近赵淩的, 但到了神都之后,赵淩忙得很,根本没时间跟他们一起玩。
现在听赵淩这么一说, 原本似有若无的隔膜顿时没了,他没好气地往他椅子上轻轻踹了一脚:“臭小子,跟谁哥哥呢?”
不过他也没矫情,直接把自己的纠结原原本本说了。
赵淩倒是不奇怪他这样的想法:“那你现在是想先成亲,还是先考试,还是春闱考完了再成亲?”
田学智是四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在泸阳县的时候,父母师长都很看好。
田德耀和赵金娘在他上一科中举后,就想着给他说亲,但那时候田学智觉得自己能考得更好,尤其是在赵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很羡慕赵王氏这位小舅妈的能干,一心也想娶一个官家小姐。
赵淩听他的想法,只想说话本子看多了。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才是常态。
赵骅当年的年纪才学,也就是能够让一个从六品的官嫁一个庶女,这都是下嫁。
赵辰能娶到米氏,那是米家预感不妙,才会下嫁姑娘。
能够让女子下嫁,且是官家女子下嫁的情况本来就不多见。
田家确实算得上有钱,那也只是在泸阳县内,也没什么官身。
田学智的才学比起赵骅差远了,不太可能让官家小姐下嫁。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赵淩故意抬了抬下巴:“不是所有的官家小姐,都跟我娘似的。我娘是最棒的!”
这话也不假。
赵王氏起点不高,作为王家庶女,在王延那么个封建大家长的思想糟粕下成长起来,原先在娘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接受过什么像样的当家主母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