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荣提议:“感觉更适合放在茶楼。客人们听到邸报的内容就会讨论,讨论就会多点茶水。放酒楼的话,客人们吃饱了干坐着不好。”
“二姑父家不是有个茶楼,就在贡院对面来着。”赵淩一下就想起来了,“哎?二姑父的生意忙得过来吗?我看他一直在外面忙着收租,说是得过两天才能回家。”
赵奶奶笑道:“哪会一年到头收租啊?就年前这段时间最忙。说邸报很好啊,去年你爹回来的时候,也跟我们讲呢。反正十一和十二在家也没什么事情,让他们去做点事情也好。”
赵爷爷赵奶奶是岁数越大越想得开。
子女出息,孙辈更出息。
他们只管享福就是了,别的管那么多?
早几年,他们还喜欢住在城里,现在他们只想待在村子里,跟一群老伙计聊天。
一天到晚的东家长西家短的有什么意思?
大家聊聊国家大事,好歹村里也出了侯爷了,村里人的格局打开,眼界也得高点。
赵爷爷也赞同:“正好让他们过年这段时间给村里人讲讲,我听听看像不像样。”
正好赵静和赵学端着两盆刚出炉的点心过来,模样有些小心翼翼:“爷爷说什么呢?”
赵爷爷支使:“过来,给爷爷讲讲邸报。”
赵爷爷平时会看看邸报,主要作用是拿来跟老伙计们吹嘘,炕屋里就摆着呢。
兄弟俩刚被嫡母训了一顿,这会儿可乖巧了:“爷爷您不是都看过了嘛。”
“爷爷您想听哪段?我念给您听。”
赵淩听着听着,打了个哈欠。
炕屋的温度对他来说有点太高了,暖融融的特别催眠。
窦荣摸了摸他的头发已经干了,就招呼了一声,带着赵淩回他们自己屋里去,准备把头发先绑起来。
离开了那个暖融融的环境,赵淩一下就清醒了:“不对,我还得杀鱼呢。等着,我给你做鱼汤。”
窦荣就随便扎了一下头发,跟着赵淩一起去了厨房。
赵淩系上围裙,动作利落,看得在厨房看午饭的田氏都惊讶了一下:“淩儿还会做饭呢?”
赵淩把一条黑鱼宰杀干净,开始片鱼片,得意:“这话说的,我家常妈妈的厨艺都是跟我学的。”
常娘子在大厨房里也在收拾鱼汤,笑道:“嗯,我还真是跟四郎学的。”
赵淩惊讶了一下:“常妈妈你在啊?”然后他就看到常娘子往鱼汤里放了一撮咸菜,顿时别开脸,“这个我没教!”
厨房里的众人都笑出了声。
田氏笑骂:“你自己不吃咸菜,还不让别人吃咸菜。雪里蕻做的咸菜烧鱼可鲜了。翊儿吃咸菜的吧?”
窦荣也是眉眼含笑:“嗯,吃一点。”
他只是随赵淩,平时不怎么吃咸菜之类的。
“那一会儿尝尝看。”
“好。”窦荣应下,扭头看赵淩对他怒目而视,故意笑问,“怎么了?”
赵淩冷哼:“叛徒!”
窦荣还挑衅:“一会儿鱼汤里给我放块嫩豆腐。”
赵淩骂骂咧咧,但还是往里面放了豆腐。
窦荣又想让赵淩多放几块生姜。
赵淩不耐烦:“你别太过分啊!”
窦荣像是看不出好赖一样,继续骚扰:“出锅的时候多撒些白胡椒,再撒点蒜叶。”
赵淩骂骂咧咧地按照窦荣的要求做了:“臭豆豆,你完蛋了,一会儿让抹布揍死你。”
厨房里其他人都一边装听不见,一边脸上带着笑。
等窦荣把鱼汤盛进碗里,田氏才说道:“淩儿这点倒是像小弟……你爹。你爹以前也总是偷摸着进厨房给自己开小灶,就是每次洗锅子都洗不干净。我们也只能偷偷装不知道。”
“哎?我爹就给我们讲过前半段。他还说自己给人看墓、写墓志铭赚钱,真的假的?真能赚到钱?”赵淩很好奇。
“能啊。你爹后来读书、去府城参加乡试的钱,都是他自己赚的。”她悄悄给赵骅塞了一点。
只是那时候她没掌家,用的还是压箱底的钱,也不多。
当时她对科考一点概念都没有,等她儿子赵厦开始读书之后,才知道读书多花钱。
她当初给赵骅的那一点,真的是聊胜于无。
田氏跟赵复成亲的时候,赵复屡试不第,已经二十四了。
那会儿赵骅已经十五,比田氏小不了几岁。
田氏一个刚过门的大嫂,不太好管那么大的小叔子,有些事情看在眼里,只是都没法说。
她觉得明明小弟已经表现出了那么好的读书天赋,怎么公婆非得把那么多钱花在赵复身上,搞得小弟连饭都吃不饱,还得自己想办法。
只是她也没法做什么,只能替赵骅遮掩一点。
赵骅多机灵一个人啊,知道田氏对他好,后面成亲之后,才能安心把怀孕的赵王氏留在泸阳县,就是知道田氏靠谱。
中午吃过很多鱼的午饭,一群小辈围一起,继续听田氏说长辈们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田氏一点都没不耐烦:“说起来,我还是你娘的第一个学生。”
赵淩立马拉起抹布一拱爪子:“师姐。我也是我娘的学生。”
田氏没好气地拍了拍抹布软软的肚皮一下,干脆把抹布抱到自己怀里,才继续说道:“那会儿你娘怀着你大哥,我就住在县城里照顾你娘。那会儿人傻,都不知道可以出门,在家实在没什么事情做,你娘就教我识字。哦,你爹还给你娘布置功课!”
她是真没见过有这样的夫妻的!
田氏的娘家在田家村家境还算不错,兄弟年幼时上过两年学堂,认得几个字而已,她自己是不识字的。
她年轻的时候见识浅薄,也不怎么明事理,有些事情心里面隐隐觉得不对,又说不上来具体怎么不对,觉得对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对。
赵王氏自己学,也教田氏学。
田氏有了基础之后,赵王氏虽然跟着赵骅离开了泸阳县,但还是时不时寄回来各种信(功课)。
也亏得田氏识字快,信基本都能看得懂。
赵复这个人贪财好色不假,但田氏有什么不懂的拿去问他,他倒也能认真教导。
他觉得妻子好学上进是好事,红袖添香更是佳话。
田氏的目光落在赵静和赵学身上:“你们俩现在能够读那么多年书,知不知道有多难得?”
赵静和赵学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赵静才开口说道:“我们也不想学成这样,是实在不懂。我们也知道,要是我们能够有个功名在身,就能有个好前程,起码能娶个身份更高的姑娘为妻……母亲,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赵学也跟着说道:“我们往后也会认真读书,让我们以后的孩子不愁没书念。”他还机灵地举了赵淩的例子,“小叔认真读书,当了大官,才有十三弟能够在文华殿读书。”
赵淩翻了个白眼:“意思是对的,可我能在文华殿读书真不是因为我爹。你看我大哥、三哥都是在你读书的书院。你真当我在文华殿读书是什么好事?现在想想还不如一直跟着姑外祖母在长乐宫上课。”
窦荣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嘴上却不饶人:“你就是怂,你看看五妹妹多厉害?看不顺眼直接打,你还能打不过那几个废物?”
赵淩偏过头轻轻撞了他一下,没好气:“打不过!我那会儿才几岁,拿什么打?”
再说一群小屁孩也不敢太过分,顶多就是不搭理他,偶尔嘴上逼逼两句,把他的书丢地上什么的而已。
现在再看,那些所谓的皇亲国戚如今就封的还是好的,更多的是连封号都讨要不到的,拿着的那点津贴,都要每年被中书省建言削减,哪里有他日子好过?
“那你不会告诉我,我给你出头。哎,抹布。我没欺负你哥!你有点老猫的样子好不好?”
抹布不听:敢欺负它小弟,打死!
抹布追着窦荣绕着屋里跑了一段路,拍了窦荣好几拳头,扭头跳到赵淩怀里,站起来抱着他的脸舔了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