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些,在宁吴的日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
宁吴和海州、儋州相邻,边境地区世代通婚,语言和习俗非常接近,对于相对富裕的大虞早已心生向往。
普通百姓不管当官的是谁,只管谁能带领自己过好日子。
除了犯官之外,还有汪先生这样真正一心为民的官员,能够调动的资源非常大。
嗯,调动资源主要是因为汪先生有赵淩这么个学生,还不止赵淩这么个学生。
要知道汪先生当初是在文华殿教书的。
能够在文华殿上课的都是皇亲贵胄。
汪先生外放之后和学生们的联系一直没断,可以说更加密切,有些不那么热心肠的学生,面对先生的求助也愿意给出一点帮助。
那么多学生,不管是金钱还人脉,汇集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资源。
赵淩搞钱的能力实在出色,汪先生当然不会放过。
赵淩也很期待汪先生在地方上能够做出什么成绩。
汪先生想要的资源,对于赵淩来说也不算什么。
等到这两年赵淩在市舶司愈发没人管了,市舶司的收入也越来越多,能给汪先生的支持就越来越大,甚至还有来自窦荣的支持。
窦荣一直都是主观能动性很强的人,主要是手上有兵有权有钱,原先在凉州就开疆拓土,还经常没事干去关外扫荡一圈,最后逼得塔尔罕集结大军过来大打,被他一波直接灭了。
在宁吴这边,他的手段倒是温和精细了许多。
赵淩感觉现在也就是没有独立公投这操作,不然给汪先生和那群犯官三五年,宁吴靠北的这一片就能直接并入海州。
被“发配”到宁吴的那群犯官,犯的事情都不小,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有能力的人。
这么一群知识和认知水平在大虞都算得上顶尖的人群,放到宁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起码干坏事的能力绝对可以。
窦荣都已经能在宁吴直接征兵。
顾潥感觉自己去了一个假的宁吴。
他之前觉得窦荣和赵淩这一年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其实不确切。
两人的职位注定了经常需要东奔西跑,顾潥刚开始跟着看个新奇,看看他们具体怎么办事的,跟了几次之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一些普通的行政工作琐碎又杂乱,做成了理顺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到什么成效,很多时候只是一条条修改总结经验。
后来他就不跟了,但是窦荣和赵淩都会跟他报备说要去哪里,大概会出去多久。
出去的时间也不长,一般也就是三五天这样,偶尔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次数也不多。
相较于赵淩的行踪,顾潥更感兴趣的是赵淩的某些做法,和他的认知有点相悖。
赵淩是尽量让市舶司服务往来的船只,让通过航运而来的货物和客流尽可能丝滑地进入本地市场,甚至会主动和当地衙门进行对接,将所有暧昧不清的模糊地带确权,明确什么事情该谁管,多久出结果,不管的原因和后果都要出具明确的书面文件。
顾潥一直以来认知的官府,都是高高在上的,民不与官斗,官字两张口。
老百姓找官府办事,那是很难很难的事情。
出于对赵淩的信任,顾潥放任着他这样的行为,也在短时间内就看到了效果。
通过种种措施明确官府职责,通过曲艺团前往各地演出宣传,老百姓敢上衙门办事了。
这对顾潥这位王朝真正的统治者而言,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桎梏,是好事。
不过这么一来,就需要更多的官吏。
一些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思想改变不了,年轻人们的可塑性还是很强的。
海州远离神都,受到这方面的影响较小,也是赵淩能够顺利悄咪咪伸爪子试探的一个好地方。
这也是赵淩这两年来专门盯着新科进士抢人的原因,还抢得特别凶。
刚才吏部的几个大佬在御书房看到赵淩,比看到顾潥还头疼。
不过现在窦荣主讲,赵淩补充,把宁吴的情况大致进行了一番说明。
宁吴的国土面积不大,大概相当于海州加上儋州,东部沿海,西部有一条纵向的山脉是大虞南龙州南龙山脉的余脉。
最后得出结论,出兵宁吴的代价不大,后期接管统治的成本不高,关键是吏部要准备足够的官员。
吏部:冲着我来的是吧?
吏部:现在学言官撞柱子行不行?
早上被叫去开小朝会的人,午膳是直接在御书房吃的。
赵淩在自己的猫猫课桌上吃饭,跟窦荣和自己老爹一桌。
毕竟御书房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从其它地方搬饭桌过来比较远,随便什么桌子,能吃饭就行。
以前赵淩在御书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课桌很长。
吃完,等宫人收走碗盘,赵骅用手指敲敲桌上各种形状的猫,瞅儿子:“你怎么弄的?”在家里课桌上刻狸奴也就算了,怎么御书房的桌子上都有?
他以前在御书房的时候,顶多就看到赵淩捣腾棉花搅机那一阵会有一些小工具,但也没见他对着课桌下手。
赵淩理所当然地回答:“用小刀刻的啊。”
他上辈子从小学就开始刻橡皮,这年头又没橡皮,只能刻桌子。
再说这又不是公家的桌子,是他先生家的桌子,刻就刻了。
他看看他爹那边角落上的猫猫,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嗯,他的雕工果然没有退步。
赵骅快被儿子给气死了:“我的意思是,你哪儿来的刀子?还带到了御书房。”
皇宫这种地方,除了侍卫之外,还有谁能佩刀?
“哦,这个啊。”赵淩仔细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事情,最后得出结论,“我一直带着啊。以前上午在文华殿上课,下午过来御书房。文华殿每天都有武课,我那时候年纪小,又拿不动刀枪剑戟,就是用匕首和小刀。”
他是个认真上体育课的好学生。
在文华殿又没地方能保管私人物品,主要是他懒得放学后再跑去一趟文华殿拿东西,干脆就随身带着了。
他现在身上还带着匕首和鞭子。
父子俩说话声音小小的,别人只以为赵骅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要抓紧时间训斥儿子,在边上忍不住劝上两句。
“赵云蔚不用对瑞瑞过于严苛。”
云蔚是赵骅的字,不过大部分人都会称呼赵骅的职位。
现在赵骅是代尚书,直接称尚书有些谄媚,叫侍郎又不是很妥当。
赵骅觉得自己教子严苛的黑锅是一辈子都甩不掉了,明明家里一群逆子,一个两个的都跟自己不对付,只是这话在外人面前不好说,只能拱手称是。
用过午膳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一群中老年就围着赵淩和窦荣问宁吴和海州的情况。
赵淩回答得比较仔细,窦荣回答得就很简洁:“宁吴的水稻一年三熟,种玉米一年四熟。”
大臣们:好的,没有问题了。
于是,过年期间,按照规定应该回京述职的按察使汪怀缺席,经调查在宁吴访友时失踪。
二月,朝廷派遣使团前往宁吴谈判,要求宁吴交人;
三月初,谈判破裂,大虞大军压境;
三月末,宁吴王被活捉,其余王室被抓捕,在宁吴原首都和一众宁吴高官一起被公开审判,细数多年来犯下的累累罪行。
海州曲艺团在其中更是发挥了重要作用,将宁吴官员王室做下的恶事用戏曲的方式在民间表演。
比起语言晦涩的官方文书,戏曲的唱词简单直白,表演生动。
曲艺团背后还有汪怀这样的高人直接写词谱曲,提炼了宁吴很多百姓在以往生活中遭遇的不公,被高官王室压迫的屈辱等等。
这些戏曲明明讲述了差不多的事情,但主角的身份背景不同,出发的角度不同,有些让人看得潸然泪下,有些让人看得捧腹,有些又让人义愤填膺。
对于以汪先生为首的文学大家而言,创作这样的戏曲信手拈来。
戏曲的传播速度极快,范围极广,而且很快有宁吴当地的模仿者。
五月中,宁吴经过短暂的震荡后,正式并入大虞,成为宁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