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场闹剧,饭菜都凉了许多,众人草草吃点就都说吃饱了,各自散去。
谢善淩推着“顾望笙”的轮椅正要走,被谢大伯叫住,让去书房谈事。
谢善淩将“顾望笙”也带去了,屋内几个人只当没看见,继续说当下局势。
“善淩,你觉得菅贵妃和三皇子的可能大吗?”谢大伯试探地问他。
哪个皇子都和谢家有渊源,独独这三皇子,从前瞧着和大皇子关系不错,然而从大皇子中毒到傻了也没见来关心过一句,想来那所谓的兄弟之情完全虚假,又或者是已经将谢家划入了楚王一派,因而心中有怨。
若是后者,若是三皇子登基,那可真是不妙。
谢善淩淡淡道:“不必担忧,楚王岂是没有筹谋之人,何况他如今还有将灵襄助。将灵冒着风险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定有大的图谋。连秦王都能被他们算计至死,何况只是福王。”
“哎……”谢大伯想制止他说“秦王被楚王算计死”这话,但说都说了,又是私底下,也就摆摆手罢了。
谢善丰觉得这不太对,飞快地看了眼大伯,欲言又止。这伙人不是第一天偏心眼了……
谢二伯在兵部任职,他低语道:“菅贵妃和福王都还好说,原本就只是依仗陛下宠爱和司马忠良的襄助,然而陛下如今实权不多,我看司马忠良是倾向于楚王的。难办的是有兵权的。先前楚王试探蔺将军和潘国梁,找名目让他俩回京,他俩都以边界不稳为由拒绝了,索性陛下下了旨,那两边依旧不回。”
谢善鸣道:“我路过蔺府和潘府,都大门紧闭谢客,大概已有了觉悟。楚王亲自来过几次京军营督促起至少三个月保城不破的计划,意思也很明显。”
他说着看向谢善淩,犹豫了下,叹道:“善淩,大殿下如今有所好转,你先前说有心重返官场做一番事业,现今正是你能出力之际……”
谢善淩看他:“楚王让你劝我?”
谢善鸣为难:“他如今和咱们家是姻亲,自是比起旁人更多信任……”
谢善淩冷笑起来:“‘信任’?”
谢善鸣叹道:“我只是传话,如今传到了。你不乐意听就当我没说。”
谢大伯沉吟着却道:“善淩,你不看在那些争权夺利的腌臜份上,却多少看在京城百姓的面上吧。若当真到了那一天,最苦最难的还是百姓。”
谢善淩沉默一阵,眼中湿润起来,却还是嘴硬着提及旧仇:“若说别处的百姓也就罢了,京城的这些……”
“善淩!”一家人哪能不知道他的德性,谢大伯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较这劲……”
谢善淩讪讪地不再说话,别过头去整理大殿下的衣衫,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一瓣瓣喂他,似是借此掩饰尴尬。
“善淩……”
“不要说了。”谢善淩的语气硬邦邦,“我如今只想照顾好大殿下,其他事与我无关。”
谢善丰也劝起来:“怎会与你无关?若一朝潘国梁打了进来得了势,头一个血洗咱家。”
谢善淩没接他的话,可是神情分明有所动摇。毕竟谢善丰说的是实在之语。
但他当场仍是咬定了没松口,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时常怔怔出神。大殿下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坐在旁边发呆,都不怎么对着大殿下说话了。
谢善鸣借口探望大殿下频频来了数回,起初只是对着谢善淩欲言又止,逐渐急了,径直道:“善淩,还没想过那道坎吗?”
谢善淩看着他,问:“你是为了婉柔所以投靠楚王吗?”
谢善鸣语重心长道:“我是为了整个谢家。无论当初该不该将婉柔嫁给楚王都已成事实,也无论得罪潘家始末,都已经得罪了。”
“更何况,大伯那日说得没错,你不看在这些的份上,也看在护住百姓免遭战火灾难的份上。有些百姓是人云亦云不知好歹地伤害过你,可百姓……”
他停了停,尽力斟酌措辞,缓慢道,“……由来如此。”
“有些百姓着实愚昧,可他们这一生也未曾受过优遇,甚至不曾得过教育。你我出身好,幼受庭训,是你我之幸事,却不可以此轻蔑不如我们的人,那样岂不有愧贤圣先祖?”
谢善淩看他的眼神软化下来,却仍旧嘴硬:“是我让他们不得教育不受优遇的吗?”
谢善鸣拿出大哥的架子呵斥:“谢思玄!休说这无心无情的坏话!”
谢善淩怔了怔,大概也意识到了不对,目光闪烁,别开脸讪讪地不再还嘴。
见状,谢善鸣语气松缓下来:“不是要凶你,大哥知道那话并非你心中真正所想,自小你比我们更疼爱同情百姓,如今是犟劲儿又发作了……”
他看了眼一旁的大殿下,叹气道:“今日朝后楚王找我透了底,陛下……回光返照,明日早朝会现身册封他为太子,若哪日驾崩,太子灵前即位以免动乱。”
“楚王其实已经私下遣人去找过蔺将军和潘国梁和谈,可那两人态度决绝,想来是信不过楚王。明日过后,蔺将军和潘国梁必反无疑。”
说到此处,谢善鸣停了停,朝谢善淩靠近了半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楚王得知他们甚至为此已经遣人去找过白龙匪军了,想来甚至有勾结匪军之意。”
谢善淩面露惊诧地看他,说:“顾裕泽不是被匪军秦青打落飞瀑峡生死不明的吗?潘家与匪军没什么仇怨还好说,蔺家怎么可能放得下这深仇大恨?情报有误吧?”
谢善鸣摇了摇头。他的神情也很是怅然,望向枝头正在开放的花。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世上或许有永远的仇恨,却没有永远的敌人,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他这样说道。
谢善淩看着他,半晌收回了目光,垂眸道:“所以我厌烦了这利来则聚利尽则散的俗世……大哥,你告诉楚王,我不帮别人但也不想帮他。就不能当这世间没我这个人吗?”
见他执拗,谢善鸣急道:“我说这么多,你怎么还在说这?敢情一点没听进去?”
“听进去了。”谢善淩看着“顾望笙”,淡淡道,“但是家夫遭逢变故,我实在是无心旁顾,一切随缘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善淩说家夫的时候想笑场,好歹忍住了。
“顾望笙”:我也想笑场,但想想秦青的脸就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秦青:你俩这么合得来?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有什么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啊,毕竟我最近不是很开心[吃瓜]
谢善淩:因为你老相好的受伤了吗?
秦青:因为我新相好的好像又有了相好[摊手]
“顾望笙”:是说我吗[问号]
宋淮安:别搭那个神经的话,不然你也变神经[摊手]
第103章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肺是你自己的, 要不要,悉听尊便。”顾望笙都有点无奈了。
宋淮安将刚刚送来的最新情报放到桌面,端起水喝着润嗓子,笑道:“狗咬狗, 我最喜欢看!”
顾望笙拿起情报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前日, 皇帝在朝会上突然却不突兀地说要当场册立楚王为太子, 朝臣里自然有不乐意的,但被楚王当众抖露出确是足叛死刑的罪证拖出去两个后, 至少表面上没人不乐意了,齐呼陛下英明, 殿下神武。
——不过,楚王此举说是威胁, 又有着宽容之意。
除非他是现在才对这些事如数家珍,但这太过巧合,何况, 他多年前就与东厂锦衣卫来往密切,和豲戎将灵交好也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定早就有这些把柄, 现在才用, 还只是在这关键的关头。
楚王还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通话,大意是往事不追。
加之确实没别的人选了,皇帝近来卧病,确实是必须早立太子,众臣本也就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