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善淩踉跄着起身,一边挣扎一边吃惊道:“你干什么?放开我……难道你们想把我从城墙上扔下去给顾裕泽吗?”
众人下意识要去阻拦,却又相信谢善鸣不会伤害堂弟,动作便迟疑起来,只眼看着两人。
——佘郡主若在场,应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拦了再说,可她偶然风寒在自己屋中休养。
众人便只是劝道:“善鸣你先将话说清楚……”
谢善鸣停下脚步,歉意地看着谢善淩,道:“自然不是!只是顾裕泽刚刚拿出了陛下的亲笔手谕,上面写着‘有难,清君侧’,这……”
谢善淩不由笑了起来:“那顾裕骐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让我去助纣为虐吗帮助反贼吗?”
“岂是如此!”谢善鸣叹气道,“若真那样,我自然也是不帮太子殿下的,可我刚刚从宫中面圣出来,陛下亲口告诉我,那诏书是当初疑秦王势大有叛逆之心、哄他南下剿匪前写来诓骗他的,早已令暗探偷走销毁……谁知道秦王竟早有防备,将真的手谕藏起来,竟露了一份假的给人偷!如今拿出来,陛下都很惊讶。”
谢善淩笑得更大声了,嘲讽道:“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其他男眷都已起身围过来,闻言谢大伯无奈劝道:“善淩……”
谢善丰默默看大伯一眼,扭头给亲爹一个眼神,亲爹压根没理他。
“……”也罢!!反正哪天我若真吃哑药势必和谢思玄分享!!
谢善淩给大伯面子,没再嘲笑,只是淡淡道:“如何得知顾裕泽手上那份是真的?说不定真的确实早已被偷走销毁,如今他手上这份是伪造。”
谢善鸣叹气:“这谁想不到?甚至就算是真的,硬说是假的也好。然而他将寿王爷和几位告老还乡的老臣劫持来了,当众让他们查验是否陛下笔迹印鉴。且不说他们是有意襄助,还是因在他手中而惧怕,已经开了口替秦王作证,话就不好说了。”
“那让陛下屈尊去城墙上否认。”谢善淩说着,关切地频频看向依旧痴傻着的大殿下,“我还要照料他吃饭,没空也没兴趣。”
“这都什么时候了……”谢善鸣无奈道,“陛下跟我说完那话,很是气恼,说要亲自去城墙上叱骂他们,但气急攻心,又倒下了,正在昏迷之中。太子分|身无暇,这才让我来请你。”
谢善淩却百般的不乐意,即便谢善鸣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地吓唬他:“你也知道秦王的心思,若一朝城破,他会如何待你,你……”
谢善淩梗着脖子冷笑:“无非一死而已,大殿下整日痴傻,我又不能弃他不顾,活着和死了也没差别。”
“你……唉!!”
谢善淩宽慰他道:“堂兄不必为难,即便我去了,顾裕泽和联军也不可能因为我三言两语就退兵,总归是要打起来的。”
谢善鸣完全没被安慰道,满脸的一言难尽看他:“没让你去当说客……让你去出谋划策若真打起来如何应对!”
谢善淩更不干了:“我只会纸上谈兵,一场仗没打过,此时让我顶上莫非是顾裕骐和将灵借机往我身上扣黑锅呢?”
谢家人一听这话倒也确实,纷纷出言劝阻谢善鸣。
形势危急,谢善鸣也是急了眼,忍不住道:“你都是临江仙了,匪军当年尚且势弱,都快没了,得你相助打过几场好仗才翻身,现在你跟我说你只会纸上谈兵?谢思玄我忍你很久了,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谢善淩一怔,却没太吃惊,嗤笑道:“看来顾裕骐挺信任你,这都和你说,也难怪你如此为他卖命……”
这话中嘲讽意味太明,加之谢善淩露出的鄙夷眼神,激得谢善鸣又羞又恼,一时血冲脑门,竟伸手狠推他一把。
谢善淩一向柔弱,谁推都倒,当即也不含糊就要朝地上摔,却被谢善丰眼疾手快地扶住。
“你发什么癫啊谢善鸣!”谢善丰怒吼道,“谢善淩他哪里说错了?”
其他人到底是长辈,再偏疼谢善淩倒也没将小辈兄弟间推一把太当回事儿,更倾向于另一件事:“‘临江仙’是什么?帮匪军打仗又是怎么一回事?谢善鸣你刚在说的什么……”
事已至此,谢善鸣重重叹了一口气,将手中马鞭往地上一砸,坐到门槛上抱着头崩溃。
“你们问他!他究竟还瞒着你们惹出过多少滔天大祸来!你们当我这些时日就很想掺和那些事吗?他胆大包天,竟曾里通白龙匪军,化名临江仙替匪军出谋划策……太子拿住了他这个把柄,让我们家替他将功补过就既往不咎……”
作者有话要说:
谢善鸣(崩溃版):事已至此,把谢善丰嫁给秦王算了!
谢善丰:?这又关我屁事?
谢善丰老婆:来,跟我说说。
谢善鸣:……抱歉弟妹,我一时激愤之言,是我失礼。
谢善丰:倒是对着我道歉啊喂!
第104章
“虽是临江仙给的情报, 却也怕是顾裕骐生性多疑,故意误导他,从而误导我们。”面对京城传来的急报,宋淮安谨慎地说。
顾望笙点点头, 沉稳地说:“他自然先有所甄别, 但我们也再辅以他方互证, 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谢善淩擅于此道,他自己常给人假消息, 便防着别人也用这招,特意叮嘱过所有情报无论巨细都不可偏信, 至少二、三条互不交叉相识的暗桩所提供内容中能相互映证。这也是他再三强调暗桩暗线之间须见面也不相识的原因之一。
近来顾裕泽率蔺潘联军打到京城大门口了,谢善鸣奉命请谢善淩未果, 宫里直接下了圣旨逼谢善淩去。谢善淩这才一副怨气冲天的样子走马上任。
他每日懒洋洋的样子当甩手掌柜,然而揣着手静坐久了,有时候看面前一群守城将帅讨论方案实在不靠谱, 就忍不住还是会真诚地提点一二。
没指望他真靠那点护卫军击退顾裕泽带来的二十万兵力,只要他以最小的代价守住京城一个月不被叛军攻破,并且城内秩序不要乱。
谢善淩做到了。而顾裕骐所说的只要一个月也做到了。
一个月后, 豲戎援军以匡扶正统为由进入大梁境内东来救驾;
与此同时, 几处大梁北境原本装聋作哑观望、甚至隐约倾向联军的城池被顾裕骐说动,纷纷声讨并出手断租联军粮道。
而南边的路被白龙军盘踞拦断了。
……
顾裕骐与顾裕泽两边打得水深火热,谢善淩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火速辞职回家和傻子继续长相厮守。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提供最新的情报给义军。
反而先前他在任时从无异动,因为他知道一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还知道,除了被目光集聚的自己外,义军还有很多暗桩, 因而不急。
平安无事地退任后, 反正家里的叔伯兄弟也会忍不住地说起来。
最近没有别的事可说, 也压根没空说别的事。别说谢善丰了,就连大伯二伯那两张嘴都像碗口大窟窿的筛子。
如何避开耳目将情报送出去倒是需要多加考虑的事,但也没太难倒谢善淩。
小雨连绵下了数日,傍晚终于停歇,空气里都是湿润的味道。
谢善淩早早哄了“顾望笙”睡着,抱着进屋来的猫抚摸。猫亲昵地用头蹭他,如此好一阵谢善淩才松开猫,弯腰将它放在地上看着它一溜烟跑出去。
忽的,谢善淩视线一僵,脸色微微凝固,看着门口将猫举起来作势逗玩的不速之客。
猫很不情愿,背部弓起炸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将灵视若无睹,将猫抱在怀里走进来。猫忍无可忍地探出爪子挠刺他的衣服,他并不在意。
谢善淩看着,并没有出言制止。他说了也是白说,将灵突然如此举动自有缘由。
果然,将灵一只手捏着猫的脖子制止它咬自己,另一只手去摸猫脖子上的五彩编织绳圈,解下来拿在手里又笑着来看谢善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