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山路,七八个人皆守在行人通行处。
那个他们最不想看见的人,竟然打马经过。
这样浩浩荡荡的人马,不想引人注目也难啊。
满燕猛地一勒马,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呼喊还没出声,就见他突然站起身,向着深不可测的山谷,一跃而下。
发我枝上花
第55章
“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傍晚的河边余下昏暗的晚霞,只能依稀辨别人影。
老夫妻从镇里卖了菜返回,本要趁着天光赶回家,路遇此事,又不能不管。
两人点了火把,小心靠近,生怕看错眼,躺了什么野兽。
走近了,只见一个湿淋淋的人,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老农夫赶紧上前去试探鼻息,急急按了几下胸口,见这人吐了些水,微弱地发出咳嗽声,才转惊为喜,“还好,没死呢!”
好在离家不远,这人面孔年轻,二十岁上下,两个老人也能将他搬到板车上去,带回了家。
一到门前,妇人高声呼唤自己儿子,“阿广!快出来!”
阿广四十多岁,皮肤黝黑,也是个庄稼汉。
他上手去扶,手上一片粘腻,抬起手掌一看,惊叫道:“他流了好多血!快拿帕子和热水!”
鸡飞狗跳好一阵,这家人才安坐下来。
阿广说道:“你们怎么出趟门,还捡了个投河的,上次出去,差点把小叫花子都带回家!我们又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东一个西一个,我们哪里救得起啊!”
老农夫叹了口气,说:“遇到个还有救的,就装作没看见?等他醒了,找到他的亲人,让他走就是了。”
阿广说:“我们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还要养活别人?”
他的母亲也劝说道:“你看他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多可怜——他脑袋上的伤严不严重?”
阿广回头看了一眼,说:“应该是撞到了石头上,伤得不轻,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呢!”
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在三天后真的醒了过来。
他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不声不响。
老农夫端来些红薯粥,准备喂些下去,从昨天开始,就已经能往下咽了,能吃的进去,就不会死了。
他一进屋,见这个人直直地盯着他。
老农夫又惊又喜,快步走过去,粥碗放在一旁,问道:“哎呀,总算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头痛吗?”
他这样一问,这人才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后知后觉地露出吃痛的表情。
“什么都不记得了?”阿广震惊道,“那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留在这里吧?”
他母亲往屋里看了一眼,说:“你小点声,看他一个孩子,多可怜啊,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还要把他赶走啊?”
“他一直想不起来,还要一直留在家里?”阿广的声音又拔高了。
老夫妻看了看对方,老农夫说:“先让他住几天,我和你娘去镇里请人写张寻亲贴,我看他啊,八成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他的家人要找,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阿广噌地站起来,说:“您老说得轻巧,要是没人找他?您就把他留着?”
“别嚷嚷了!”他父亲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说道,“你急什么,只让他住三五天,要是没人来找……就,再让他走!”
高处摔落,大概是悬崖边横生的枝杈挡了几挡,因此浑身是伤,却保住了性命。
他自醒来就混混沌沌,不记得自己是谁,只有一些朦朦胧胧的人影,在他脑海的迷雾中穿来行去。
屋子只有那么大,外面的争吵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想来,这些人的确与他素不相识,更何况还救了自己,实在不该再给人平白添麻烦。
就算这些人是他的什么亲人,话里话外已经如此不欢迎,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周遭风景都十分陌生,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寻着有人走过的足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听到他们说什么小镇好寻人,这样一通乱走,还真看见了一个颇为热闹的小镇。
走了一路,没有一个地方让他觉得熟悉,他有点分不清楚,到底是从未来过这里,还是也都忘记了。
外伤都好得差不多,头倒是隐隐作痛不休。
天色渐晚,小镇内仍然灯火通明,锣鼓声由远及近。
循着声音走过去,竟然这么晚了还在举行庙会。
满鱼站在人群中看杂耍,听见细细簌簌的声响,侧目一瞧,一只细木棍正在挑旁别人的钱袋。
前面这人还在喝彩,完全没有察觉。
满鱼抬手一抓,带着小贼往前一跌。
可钱袋顺着木棍,已经滑到了贼的手里。
被偷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摸腰包,大声嚷嚷起来:“有贼啊!”
贼人见情形不妙,转身就逃。
四遭拥挤,满鱼下意识跃身一跳,轻飘飘地挡住了小贼的去路。
他自己还有些惊奇,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来还会这个?
“多管闲事!”
那贼出拳就打,满鱼侧身一躲,出手一抓一拧,那人痛叫一声,抬脚便踢。
两人斗了几个来回,满鱼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身手,不再和他客气,一脚飞踹,正中贼人胸口,贼人大叫一声,轰然一声倒地。
他上前拿回了钱袋,遥遥扔回,才猛然想起,自己此时是真的身无分文。
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让挂破了,现在穿着的还是人家的。
如果真是从崖上坠入河中,更不要想能找到随身的什么东西了。
周围的喝彩声还未停歇,那贼人竟然来了帮手。
被偷的那人一见不好,忙说:“你快走吧!他们这些人在这里盘踞久了,谁也不怕,你对付不了那么多人!还是快走吧!”
街上拥挤,那几人轻功身法不错,一跃便到了他的面前。
领头的上下打量他一遍,说道:“从来没人敢管我们的闲事!你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满鱼也略微打量了一眼,说:“看你们几位,身手都不错,做什么不好,要做小偷小摸的事。”
吃了亏的正在气头上,怒道:“大哥,别和他废话!”
说着话,他便抬手一掀,滚烫的铜锅满装着热汤迎面飞来。
满鱼抓过身旁的木桌,一抬一推,撞得铜锅摇摇晃晃地换了方向,哗啦一声泼了干净。
那几人一阵阵惨叫,飞身一跃就要出手。
满鱼也转身一跃,踩上了房顶。
几人叮叮当当打了几个回合,引来一大片人观看。
满鱼还在抽空想,这也算是卖艺了,不知道能不能赚点赏钱,不至于饿肚子。
满燕顺着河水找了几天,经过小镇,见天色已晚,要找个落脚地。
顺着热闹的街道没走多远,就瞧见一群人皆伸着脖子向上看。
他也看过去,只见四五人围堵一人,斗得正酣。
看了些会儿,实在看不得以多欺少,略微打听了两句,满燕便再也没有犹豫,飞身上了屋顶。
两人四拳齐上,那几个的缠斗功夫渐渐没了功效。
最后一人眼见同伴都摔落下去,惊惶地四处一看,自己纵身跳了下去。
满燕松了口气,看见那人背对着自己,弯下腰去看摔落的那几人的惨状,上前去要打个招呼。
却在对方转过脸时,愣在了原地。
满鱼看对方不说话,想起对方也算是帮自己解了围,先拱手道:“多谢你了。”
说罢飞身一跃,离开了屋顶。
满燕猛然回过神,也一跃而下,忙追上去,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道:“你跑什么啊!又搞哪一出啊!”
满鱼有些奇怪地看看他,说:“我知道你帮了我,可我实在身无分文,没法请你喝酒了。”
满燕说道:“这些天,我沿着下游找,到处问,真怕你真有个好歹。小鱼,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河里,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一定是上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