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仕安看他一直按着心口揉,想来应该是被踹了,便扶他进屋躺下。
可玉来福后脊一着了床,呻唤一声,手指蓦的绞住了许仕安的衣袖。
许仕安看他身上没有血腥,也没有其他什么显眼伤口,着急道:“你伤哪了?哪里痛?我给你解开衣裳看看。”
许仕安将玉来福的衣裳脱了检查,玉来福胸口一片黑紫,后背更是纵横交错,鞭痕还水灵灵的肿着,屁股上带着明显的几个巴掌印,好大一只手。
许仕安按了按他背上那些红痕,玉来福吃痛的闭上眼。
红痕一直不消退,就是皮下有淤血,只是打的巧妙,没把表面的皮肤打烂,其实内里皮开肉绽。
“这样的伤没法上药,你只能忍一忍了。”许仕安给玉来福盖上衣裳。
不一会太医来看过,也说问题不大,骨头没事,虽有震伤但要不了命,就是得休养,至少要躺个十天半月。
太医给玉来福内服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叮嘱几句忌口事由便离开了。
许仕安用几个枕头垫在他身前:“这样躺舒服些吗?”
玉来福歇了口气,胸膛里那口翻滚的气总算捋顺了,感觉自己已经活了一半:“舒服很多。”
许仕安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没烧。”
“我歇了会,感觉没事了。”玉来福用胳膊半撑起身,推推许仕安,“我嘴里没味儿的很,你去拿块糖我吃,我起不来身。”
许仕安看玉来福还有力气支使他,也算松了口气,打趣道:“等着,大公子,小的去给拿。”
许仕安从糖罐里挑了一块大的,塞进玉来福嘴里:“你确定活了?不会半夜又死掉吧。”
“不会,死不了。”玉来福仰头躺着,用舌头搅着糖块,心想着,他不仅不能死,还得快些好起来,不然凭吕默自己是拦不住曾老师的……
玉来福阖上眼想事情,不知想到哪里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他是被许仕安摇醒的。
梦里隐约听着有人喊他,但他眼皮沉的很,好半天才睁开眼。
许仕安鼻尖冒汗,玉来福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声音带着晨起的涩哑:“出什么事了……”
许仕安长呼了一口气,拍拍心口:“你看看什么时辰了,你还不醒!我以为你死了!”
“不会……”他答应吕默的事还没做,就算要死,也得把事情办完再死。
许仕安一本正经:“来福,你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你总给我一种不想要命了的感觉,真的很吓人。”
玉来福笑笑:“我哪有不要命,药也吃了,饭也一顿不少。”
话是这么说,平日里玉来福也是能吃能喝能聊,可许仕安就是觉得他身上有种很重的悲伤,整个人只有游丝一线撑着,等哪天最后一根线崩了,他就会沉寂的死去。
跟他相处的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许仕安给玉来福倒水服药,玉来福从榻上撑坐起来,很是听话的吃了药,又吃了一碗半的清粥,甚至比平日里还多吃了半碗。
玉来福知道,只有多吃点东西,才能快点恢复力气。
太医让玉来福至少躺个十天半月,三四天的功夫玉来福就躺不住了,让许仕安扶着他到院子里晒太阳吹风,躺着说话不腰疼的指点许仕安浇花:
“那几盆喜干,昨天浇过了就不必浇了。”
“那边的几盆得晒不得,中午日头太盛,得搬到阴凉地去。”
许仕安撸起袖子哼哧哼哧的搬花。
玉来福又指指另一边:“那边几盆得上些肥料,里头有把小勺子,两勺就够,不能多了。”
许仕安扒开袋子挖了两勺肥料,还没等铺完,玉来福声音又幽幽响起:“门口那两盆花,得浇两朴水。”
许仕安把肥料袋子往旁边一扔,跺着脚去舀水:“玉来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使唤起人来这么得心应手!”
拿起使唤人的范儿来,跟个高门公子一样。
许仕安恨恨咬牙:“就知道欺负我,你现在落难了,除了我,谁肯来看你!”
玉来福含笑道:“这话可别说太早,没准一会就有人来了。”
“得了吧,狗都不来!”许仕安舀起满满一瓢,长臂一甩朝玉来福飞泼过去。
玉来福笑了几声抬起袖子挡脸,却听得一声水泼到脸上的动静。
玉来福从袖子后头探出一双眼睛,竟看到满脸是水,咬牙抽搐的吕默。
玉来福、许仕安:“……”
许仕安张大了嘴,连忙拿了帕子上前给吕默擦脸:“吕将军,您怎么从墙上飞下来了,我不是冲您,我是……”
玉来福憋不住的爆出一阵笑声,笑得他胸口疼。
吕默一眼杀过去:“你笑个屁!”
“小吕将军好霸道笑都不让笑。”玉来福眼眸亮灿灿的,比春光明媚。
吕默颇有暗示意味的将余光冷冷射向许仕安。
许仕安看着这两人,眼珠微动,心领神会道:“来福你饿了吧,我去小厨房给你要些吃的,很快就就回来。”
玉来福点了点头,许仕安临走还朝玉来福挤了挤眼,意思是他都明白。
等着许仕安走了,吕默目光沉沉的眯起眼:“他不会告密去吧。”
“不会,仕安很可靠。”玉来福抬手指了指屋里,“进屋说话。”
“嗯。”
玉来福撑着摇椅站起身,掩着嘴咳了一声:“扶我一把。”
吕默伸了一截手臂出去,让玉来福抓扶着,却见玉来福手上竟然也有伤。
吕默眉头拧成“川”字,嘴角耷拉到地下,玉来福每趔趄的走一步,吕默的怒火就烧起一分,暗骂了一声:该死的殷玄。
另一边,殷玄福至心灵的打了个喷嚏,打开了吕默的奏折,眉尖微挑。
殷玄啜了口茶:“今天是吕默当职?”
潘全琢磨了一番:“这个时辰吕将军应该下职回府了。”
殷玄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将吕默的折子搁到了一边:“朕批累了,去玉来福那走走。”
第24章
青天白日里,快绿阁门窗紧闭。
玉来福关上门在床沿坐下,就见吕默神情严肃的像要吃人。
玉来福在吕默眼前打了个响指:“仕安又不是故意的,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吕默瞪他:“我是会记恨这点小事的人吗?!”
“那你脸这么黑。”
“我是因为……”吕默扫了一眼他这副病躯,从前他在丞相府里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吕默嘴唇嗫嚅几下,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哼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玉来福正色道:“你找我什么事,还是快说吧,陛下刚下了命令不准人探视,还尤其点名不让我见你,你这样闯进来,万一被人瞧见了,我命就没了。”
吕默冷哼:“除了我,谁还会来你这!”
这话听着好耳熟,玉来福认真纠正道:“你现在最好立刻连呸三下。”
吕默愤慨:“殷玄这会儿能来看你,我就是狗!”
“……别这样说,”玉来福一本正经道,“陛下来我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吕默深吸了一口气,正要长篇大论的骂一通殷玄,玉来福连忙做了个打住是手势,直切正题道:“好了好了,隔墙有耳,你在宫里说话小心些。让你去劝老师,你劝的怎么样?”
吕默只好憋回去,冷着脸:“我尽力了,但老师势在必行,劝也是徒劳。”
玉来福:“你没跟他讲,我会暗中推动改田事宜吗?”
吕默:“说了,没用。老师想轰轰烈烈的以死明志,我拦不住。”
玉来福有些着急:“那就能拦一天是一天,一个月拦不住,半个月也行,我一定会让这件事有转机!”
吕默抿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