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来福握住了吕默的小臂,恳求道:“我出不了宫,只能靠你。半个月,你再拖住老师半个月,别让那么多人枉送性命,子肃,你也不会想看到午门血流成河。”
吕默只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在说:老师的犟脾气你不知道?
玉来福扶额叹气:“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这几年行事越来越极端。”
“玉清源,老师变得极端是因为谁?”吕默按捺不住,“你是老师最疼爱、最骄傲的学生,他一直盼着你登科及第,站到前朝去立一番事业,却眼睁睁看着你沦落至此。他怎么能不心疼,怎么能不愤怒!”
“你看看你现在,何止老师恨他,”吕默声声发颤,字字咬牙,“我也恨他。”
玉来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悄声攥紧,这些年他一直在学着自洽,学着坦然,可这些话却还是跟利刃一样,句句切肤,总是会中伤他。
玉来福浮起一丝苦涩:“别说这些了……拦住老师才是要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杀了东厂厂督。”吕默道,“厂督一死,高位空悬,东厂为了争宠上位,必将内斗不止,自顾不暇,这时候前朝只要稍有助力,改田的缺口自然就开了。”
玉来福没有反驳,吕默猜的很对。
吕默双眼似要洞穿玉来福:“可刺杀厂督是大罪,此事一成,你便认罪伏诛,让陛下杀了你,对不对。”
“我了解老师,也了解你,老师不想苟活,想振聋发聩的流血而死。你也是。”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戳进了玉来福心里。
他跟吕默文同师,武同宗,吕默怎么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吕默虽最终成了武将,文墨政见却也算上乘。
同样的,玉钦相貌文彬,又以文辞著名,导致总是被人忘了,他跟骠骑将军吕默武承一宗。
吕默眼里似乎有莹亮,双手紧握着他的肩:“清源,你想让我帮谁?是拦着老师不让他枉死,还是拦着你不让你送死。”
玉来福:“当然是拦下老师,老师年纪大了,该好好的享几年天伦之乐。你让我去做,是成全我。”
玉来福认真而平静的看着他:“子肃,我恳求你成全我。”
吕默哑言。
他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底将所有腌臜词汇都往殷玄身上安了一遍。
更可笑的是,殷玄回京之后,玉振业就他妈的癫了。
要不是这两个人,玉钦怎么会活的这么痛苦,老师又怎么会走入偏执!
门外,许仕安一边把风,一边蹲在在花丛里吃糖水,百无聊赖间,竟然听到潘全说话的声音。
一刹间许仕安毛骨悚然,从花草枝叶间看过去,倒吸一口气,猫着腰折返回阁中,撞推开门。
吕默刀刃出鞘一寸:“谁!”
“是我!”许仕安急匆匆的跑进来,手里还拿着半碗糖水,“陛下往这边来了!”
吕默跟玉来福的神情俱是一紧。
吕默跨步往外走,却已听见潘全的说话声。
这时候走正门必然会被撞见!
玉来福踉跄起身抓住吕默,给他使了个眼色:“这边。”
殷玄进屋的时候,玉来福正在吃糖水。
许仕安心头还跳的厉害,强装镇定的下跪问安。
“陛下万安!”
玉来福跟着跪拜,殷玄摆了摆手:“你还伤着,算了。”
玉来福笑道:“陛下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糖水都让奴才一个人吃完了。”
“原本没想来,忽然觉得累了。”殷玄细细的吸了口气,狗鼻子作祟的皱眉,“你屋里还有旁人?”
玉来福一脸无辜:“陛下说笑,我这屋子统共巴掌大,就算有人也藏不下。”
潘全眼眸一转,将玉来福的屋里打量一圈,啊呀一声指着床底下:“玉来福,你这床底下好像有老鼠!”
说着,潘全便伏低身子,将自己的肚腩折成两叠,往床底下瞅。
玉来福也跟着竖下个脑袋去看:“在哪儿?”
床底下空空如也,没有小吕将军,也没有耗子。
但玉来福的屋子就这么大点,除了床底下,没有其他能藏住人的地方。
潘全笑呵呵的直起腰:“许是跑别处去了。”
玉来福莞尔。
殷玄搂着玉来福的细腰,将人圈进怀里,手指不知不觉的就落在了银丝腰扣上,凑在玉来福耳边:“伤好些么。”
呼吸温热的扫过耳后,酥麻从耳根直到半个肩背。
潘全使了个眼色,随行的奴婢全退出了门外,许仕安盯着殷玄的手,根本没看见潘全挤到抽风的眼。
只见修长的两根手指轻轻一捻,玉来福的腰带就坠到了地上。
许仕安从前没发觉陛下竟这样高,玉来福与他亲吻需得微仰着头,脖颈、下颌连成修长美妙的线条。
殷玄微垂着眼,两人的唇越靠越近……
然后潘全就提着许仕安的脖领拎到了门外,什么都没看到。
“看看看,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潘全用拂尘敲了他的脑袋,“不去温书,看别人亲嘴眼睛瞪这么大。”
另一边,吕默灰头土脸的从狗洞钻出去,咬牙拍着身上的土。
从小到大,吕默向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三好少年,从来没做过钻过狗洞这种事!
没成想为了见玉钦一面,又是偷偷翻墙,又是火急火燎的钻狗洞,把这些丢人的事都做尽了!
狗日的殷玄。
吕默狠狠拍去身上的土,带着满腔的委屈去武场给殷玄练兵去了。
第25章
青天白日里,快绿阁依旧门窗紧闭。
殷玄亲吻着玉来福,鼻息越来越炽热,滚烫的扫过面颊。
吻了许久,殷玄不舍的松开那双唇瓣,埋在他耳边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又问他:“吕默来过了?”
“没有。”玉来福哪敢说实话,“陛下不准奴才见他,吕将军怎么敢来。”
殷玄嘴唇贴在玉来福脖颈上,他分明都闻见吕默身上那股臭男人的味儿了,还不肯说实话。
殷玄无端的问道:“他亲过你没有。”
“谁?吕将军?”玉来福懵道,“他为什么会亲我?”
玉来福这副神情,应该是没亲过,殷玄心里安慰了许多,将玉来福抱到床上,单手解开玉来福的衣裳。
映入眼中的是他胸口紫到发黑的伤。
玉来福肤白,淤青处显得格外刺目骇人。
这一脚的力道殷玄心里有数,他就是想让玉来福老实在宫里养着,少跑去跟那个吕默私会。
但这些日子玉来福身上只怕不会好受。
殷玄忽然停顿住,心里丝丝拉拉的疼起来。
玉来福不知殷玄在想什么,但帝王要宠幸他,他是没资格拒绝的。
作为一名有素养的奴伎,玉来福摸上殷玄的腰绳:“陛下若累了,便躺下,奴才伺候陛下。”
说罢,玉来福便起身去柜子里取润膏。
殷玄看向他,玉来福脸上显带着病色,走路都十分勉强,但玉来福自入宫以来一直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任何时候,玉来福都不会拒绝他。
殷玄忽然不想折腾他了,不然玉来福又得发上一夜的烧,灌上几碗苦药,多病痛几日。
他是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个奴伎吃定。
玉来福打开润膏,正要处理一下自己的身体,殷玄按住了玉来福的手:“罢了,你安稳养着吧。”
玉来福有些意外,殷玄是想的,但克制着欲望,只是亲了亲他就起身,唤了潘全回御书房去。
临走,殷玄又转身对他道:“过两日宫里有点灯节,朕特许你去放一盏祈愿灯。”
“多谢陛下。”
等到殷玄走远了,许仕安才探头探脑的进屋来。
许仕安看见润膏摆在了桌上:“陛下跟你……?”
“没有。”玉来福如实道,“陛下忽然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