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院中有说有笑,又是一般郎才女貌,还引得一阵学生起哄打趣。
说笑一片中,唯有殷玄心里像扎了刺,笑不出一点。
潘全低声道:“陛下,您不去见玉公子,可有好些人上赶着见呢。”
玉来福偶一回头,看见了殷玄闷闷离去的影子。
刚要张口要喊他,殷玄却已走远了。
一个时辰后,潘全便将那女子的家世查了个清楚。
“陛下,祝语怜是大理寺卿祝大人家里的小女儿,平日里在国子监读书,今日想必也是来请教的。”
殷玄冷脸:“她跟玉钦也是同窗?还是说,她和吕默一样,跟玉钦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潘全暗暗擦了一把汗:“这……祝小姐,原本是与玉小公子定了姻亲的。”
殷玄:“?!”
潘全:“只因祝夫人不舍得女儿太早出嫁,所以说好等到祝小姐满了二十岁再行嫁娶。”
潘全每说一句,殷玄的嘴角便下沉一分。
他原本以为吕默就很讨厌了,什么十数年的情谊,同席而坐,同塌而眠,每次想起这几个字,他都恨不能把吕默派去戍边。
没想到在吕默之外,玉钦还有个未婚妻。
殷玄:“玉钦与她感情如何?”
潘全声音逐渐变轻:“听说……玉公子还编了同心结送与祝小姐。但!奴才也只是听说,不一定是真的!”
殷玄嘴角彻底耷到地上,祝小姐明眸皓齿,活泼开朗,书香门第,满腹才学……跟玉钦倒是很般配。
从前他也是打算给玉钦许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让他享尽荣华,风光成亲。
但此一时彼一时。
他忽然觉得玉钦的八字可能不适合成亲。
殷玄:“你去让钦天监给玉钦算一卦,看他是不是克妻之命。”
潘全:“……?”
潘全:“……是。”
潘全刚走到门口,殷玄忽又叫住他:“等等!”
殷玄又思量半天:“罢了,莫去了,显得朕迷信虚无。”
潘全浅笑:“是。”
又过片刻,殷玄:“你去给玉钦传个话,就说朕近日忧思不安,心悸难平,需在房中挂一同心结方能排忧解难。”
潘全:“……”
第38章
玉来福接过一盘彩绳时,脸上一时精彩纷呈,再三确认道:“同心结可以治病?”
潘全含笑点头。
玉来福疑惑:“陛下病了,为何不请太医?”
潘全:“太医治不了陛下的病。”
玉来福追问:“若是要驱鬼辟邪,那也该由法师编制,然后诵经开光……”
潘全“哎呦”一声:“只有公子你亲手做的,才有效用。公子你忘了,你曾给谁送过一个同心结?”
潘全朝着玉来福一顿挤眉弄眼,临走还让他编个比当年更大,更好的。
玉来福端着一盘彩绳在原地怔了半天。
许仕安瘪着嘴溜达过来,故意猛嗅了几下:“好酸为什么绳子要用醋泡。”
玉来福凑上去闻了闻,没有醋味,挺香的……
一抬头,他一下反应过来许仕安在说什么:“陛下对我有什么好醋的?”
许仕安眯起眼:“你昨天,是不是碰见你从前的未婚妻了?”
玉来福瞠目结舌:“这你也知道?!我与祝姑娘只订了婚约,并没有办过定亲宴席,你怎么知道的?!”
许仕安骄傲的抬起下巴:“我许府还没获罪的时候,我连你的真迹都搞得到,有什么是我许公子打听不到的!”
玉来福:“……”
玉来福诚恳道:“你有这份本事不做密探可惜了。”
“过奖哦。”许仕安眼底一转,“我与你打赌,今日陛下肯定会问你与祝氏小姐当年的事。若我说准了,你就写一副字给我,如何?”
“陛下不问呢?”
“那我就给你捏肩捶腿一个月。”
两个人各自觉得不亏,点头成交。
当日下午,玉来福照旧去勤政殿充当笔吏,为殷玄草拟政策文书。
两个人安静如鸡的各自低着头,除了政务上的交流,别无他话。
玉来福瞧了一眼钟漏,只剩两刻钟,他就可以收拾东西下职。
殷玄也没有任何要询问他的意思。
他就知道是许仕安八卦魂太浓,殷玄公务缠身,哪有那么闲,值得跟他一个奴才吃飞醋。
玉来福将草拟好的公文转交给殷玄,殷玄扫了一眼,多问了几句有关淮南堤坝的事,话题七拐八拐,不知怎么从造福百姓绕到了祈福,而后就聊到了同心结。
殷玄状似无意:“你编的同心结进程如何?”
玉来福手里的茶忽然不香了:“奴才长时间不曾做过手工,有些忘了编法,不过奴才还是觉得,陛下若身体抱恙,还是请太医前来诊治更为妥当,辟邪祈福之说虽在民间盛行,可神鬼之事终究虚幻。”
殷玄眼角微抬:“你在关心朕吗?”
玉来福认真回答:“自然。”
殷玄眼睛发亮,垂下睫毛也遮不住窃喜的神色。
玉来福关心的真心实意:“陛下乃一国之君,每日大小事务都等着陛下决断,若真的心悸不适,还是请太医诊治,免得积劳成疾,有伤国本。”
殷玄眼中闪闪发亮的神色一分分暗淡下去了。
这般言辞恳切,原来是怕他病倒了,不能上朝。
殷玄假装无意:“你觉得祝家的小女儿如何?”
玉来福砰的一下被许仕安的预言击中脑门,如实回答道:“祝姑娘活泼开朗,笃学敏行,很好。”
殷玄眼睫垂下一片阴影,那他便是跟玉钦喜欢的性格截然相反,阴郁寡言,浅见寡闻。
殷玄闷声:“你在她生辰的时候,特地送她同心结,做定情信物?”
玉来福一时哑言,顿了顿笑道:“禀陛下,是她生辰送的。祝姑娘及笄礼时,邀奴才前去观礼,奴才编了送她玩的……”
殷玄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个度。
殷玄笔上的墨汁在纸上砸落一个大墨点:“你与她行过男女之事了?”
“没有没有。”玉来福急忙撇清,“奴才并未与祝小姐成婚,怎能与她行夫妻之礼,这不是君子行径。此等污人清白的传闻,陛下切莫相信,也莫要因此耽误了祝姑娘一生幸福。”
殷玄面色缓和了些,抬眸看他这般着急解释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的很:“你不是很喜欢她吗,舍得让她嫁给旁人?”
玉来福不知该如何分说,婚姻之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父亲母亲为他定下祝家小女做妻,他当然要学着哄人开心。
谁家的丈夫不是围着妻子哄?做些小玩意哄女孩开心,是他的分内之事。
不过换了任何一个女子,只要是个好姑娘,愿意屈嫁他为妻,他都会一心一意的对人家好。
玉来福字字诚恳:“奴才也不至于非绑着祝姑娘与我受苦。从前玉、祝两家门当户对,奴才自负有几分才学,也勉强配得上祝姑娘,但如今,奴才落入奴籍,玉家也已倾倒,奴才身似蜉蝣……怎敢以此微薄之身,妄图春华。”
“还好那一纸婚约,只是两家长辈之言,并未落到实处,也不算耽误了祝姑娘。”提起此事,玉来福是颇为愧疚的,起身跪到殷玄面前,
“陛下,只要您不准奴才出宫,奴才一生都会服侍陛下,正如奴才答应陛下的,予索予求,绝无怨言。还求陛下莫要跟一个姑娘介怀,奴才已经拖累了祝姑娘,若因此事再耽误祝姑娘一次,岂不是罪加一等。”
殷玄沉着脸,只要他不放玉来福出宫,玉来福的确一生都逃不出皇宫。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玉来福笑了笑:“陛下想要同心结,奴才回去给陛下编一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