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来福面色为难:“公公,若是奴才告病不去……”
“你病了?”潘全从头到脚的看了一圈,低头笑了声,“来福,你不要恃宠而骄。”
话听进耳朵,玉来福立即敛了神色,撤步跪了下去。
潘全并不扶他,也不叫他起来,微微弯下腰:“来福,吕将军那件事,你该心中有数。若非陛下有心偏袒,将这事含糊过去,此刻你就该去了衣裳,绑到刑架千刀万剐。”
“可你若一再仗着陛下喜欢你,按着性子胡来,难免失了本分。”
玉来福无话可驳:“是。”
他也没想到殷玄能偏袒他到这种程度,他甚至不知道殷玄为什么要对他容忍这样许多。
潘全问他:“病好了吗?”
玉来福暗暗握住自己的左腕,却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点头道:“是。”
潘全满意的笑了笑,搭手扶起玉来福:“地上这样凉,跪着做什么,陛下在屋里等你呢。”
而就在此刻,一名兢兢业业的老先生带着一碗汤药往快绿阁来。
并且十分贴心的走了角门,尽量不让人瞧见。
玉来福硬着头皮进屋,就见殷玄坐在桌边看那些拓印的字帖,左手盘玩着两颗不知何材质的核桃。
殷玄没抬头,目光落在那些字帖上:“你也喜欢玉钦的字?”
玉来福道:“回陛下,那些是许桃的,奴才不会写字。”
殷玄这才抬起眼来看他,颇有审视意味:“不会写?”
玉来福道:“是,快绿阁人人都知道。”
殷玄站起身,比玉来福高了半个头,但殷玄身材紧实偏瘦,不能给人体型上的压迫,可他身上的冷意却比魁梧的体型更让人心头发颤。
“不会写字,但功夫不错。”殷玄步步紧逼,玉来福后腰卡在窗沿上,怀里的梅花跟着颤了颤。
玉来福:“奴才听不懂陛下的意思。”
殷玄抓起玉来福的右手,指腹有意滑过他掌心破损的皮肉。
一股冷麻之意从掌心窜到脚底。
殷玄捏着他的手掌:“兰霜说,你摔了手。”
“是。”
殷玄抬起手,掌中用力,两颗核桃在玉来福眼前化为齑粉散落下去,殷玄凝着他的眼,每个字都不容置疑:“这样摔的。”
玉来福寒毛快炸起来,他不知道殷玄怎么猜到的,只觉得殷玄实在聪明的让人害怕。
玉来福面上不动声色的含着笑:“奴才怎有陛下这般威武力气,能轻易将东西捏成粉。”
“朕也想不明白,”殷玄掐着玉来福的两颊,“朕跟你到九汤山慢慢的说。”
玉来福强撑着笑容,后背却爬上一层寒凉。
他丝毫不觉得殷玄留着他的命是舍不得他死,正相反,殷玄只是想留着他的身子,慢慢的折磨死他。
气氛凝滞之时,一道敲门声打破沉寂。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朝角门看去,就听门外有人压着嗓子道:“小公子!小公子,老汉给你送药来了!”
殷玄瞥向他:“病了?”
玉来福嗫嚅了几下,选择了闭嘴不说话。
殷玄松开他:“去开门。”
殷玄盯着他,玉来福只好硬着头皮去开门,郑老先生从食篮里端出一碗黑黝黝的汤药:“药好了,你趁热喝。”
玉来福忙接过来,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人之词:“我知道了,谢谢您,您先回去,我改日一定再去拜谢!”
老先生叮嘱道:“这药起效快,大约一刻钟就有反应,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堕胎嘛,都是这样。”
玉来福如遭重击:“不是,不是这样,您真的听错了,我一个男人怎么会怀孕呢。”
老先生声声响亮掷地:“男人怀孕是什么稀奇事吗?老汉在这宫里几十年了,听到比这稀奇的事多了去了!蛇都能怀孕生子,男人为什么不能!你就莫跟老汉嘴硬了,你放心就是,老汉嘴严的很,绝不会给你说出去。”
“老汉还有几服药赶着回去煎,就不在这陪你了。”临走,老先生又转身指了指那药,“一定趁热喝。”
玉来福脑壳嗡响,堪堪扶着门框,思索了许久是否一头撞死。
他住的这地方很局促,也没什么隔音可言。方才这番对话,只要耳朵没问题,应该都听见了。
玉来福强笑着转身,迎上几张震惊石化的脸。
殷玄的目光从玉来福的脸下移到他小腹:“你怀孕了?”
“奴才没有。”玉来福义正辞严,“陛下,坚决没有。”
殷玄看了看他手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
玉来福忙解释:“这个是奴才嗓子不适,去药房要的一碗贝子汤,可不曾想那位老先生耳背,听成了避子汤,这才闹了场笑话。陛下,误会,都是误……”
话没说完,玉来福胃里突然绞起阵酸痛,弯腰在墙根干呕起来。
在场之人再度睁大了眼。
玉来福边吐边摇手:“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只是吃了把不知名的草药,轻微中毒了。
但他越急着解释,胃里绞痛的越厉害,冷汗频下,头晕眼花,扶着墙站不直身子。
潘全联想起方才玉来福说他身子不适,他只以为玉来福在装病,却不想是……怀孕了?
潘全怀着满腹的歉意上前去给玉来福拍背:“你这孩子,怎么不告诉咱家实话,咱家还以为你是装的,让你跪了好半天……”他真该死啊!
玉来福吐得两眼泪汪汪,不不,他除了骨折是真的,其他真的是装病。
潘全一脸关怀:“怎么这吐得这样厉害,这可怎么办?”
玉来福按着腹部,艰涩的说着几个含糊字节:“太……医……”
再不叫太医,就该吐白沫了……
殷玄拧着眉上前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冷声:“叫太医!”
玉来福在床榻上缩成一团,隐约听着他屋里一阵嘈杂,然后殷玄扶起他,捏开他的嘴给他灌进去一碗汤药,他便趴在床边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身心骤然通畅。
他昏睡了一觉醒来,天已黑透了,殷玄还没走,坐在他床边。
玉来福嘎嘣又把眼闭上了,打算装睡到殷玄走了为止。
殷玄冷声:“别装。”
玉来福也是头一次见后脑勺长眼的人,根本就没回头看他,也能发现他醒了。
玉来福只好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来:“奴才没事了……想来太医也跟陛下说了原委,今日闹了场笑话,陛下见笑。”
殷玄语气缓缓:“什么时候的事。”
玉来福真假掺半的胡说八道:“就今天晌午,我去药房的时候,见……见那草药模样可爱,就抓了两把尝尝味道。”
殷玄微微挑起一根剑眉:“朕说你怀孕是什么时候的事。”
玉来福突然听不懂人话了,怔了好一会,发出一声:“啊?”
殷玄端的一本正经:“太医说,不排除怀孕的可能。”
玉来福震惊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位太医。
太医脑壳机灵一转,慷慨激昂的胡说道:“是是是,古往今来虽没有男子怀孕的先例,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没有说男子就一定不能怀孕。公子或许就是书中所说的雌雄同体,可承接天意,孕育子嗣,开创我朝先河!”
玉来福嘴角抽搐,跪在那的分明是个人,说出口的却越来越像鬼话。
玉来福头晕目眩,脸色羞愤的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汝人言否?”
殷玄嘴角不经意的笑了一下,对太医的胡说八道之词十分满意,抬手让太医滚蛋。
太医得了龙恩,迅速捡着衣摆退下了。
殷玄凑近玉来福:“听清楚了?”
说着,殷玄一只手探进棉被里,拨开他身上单薄的衣衫,粗粝的手掌按在了玉来福的小腹上,揉了揉:“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