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慎噙着看戏的笑意看向玉钦:“滋味还不错吧?”
玉钦几乎退了血色的唇紧抿着,眼里疼的全是泪花。
殷慎抬起他的下巴,用拇指蹭去了他眼尾的泪珠:“疼哭了?”
玉钦偏开头,躲开殷慎的手。
他想把眼泪吞回去,可他的泪腺不受自己的控制,痛的厉害就会不自觉的掉眼泪。
殷慎凝视着这双水汪汪的眼眸,眼尾泛着红,过上片刻,就会有一颗大粒的泪珠滚落下来。
殷慎忍不住想要摸一把玉钦的脸,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太可怜了。
可怜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心动。
殷慎仿佛让这双眼摄了魂:“你告诉朕,殷玄在哪儿,他想做什么,朕就把你从刑架上放下来,如何?”
“我哪儿知道殷玄在哪……”玉钦闭上眼,“我是来救许仕安的,跟殷玄有什么关系?”
殷慎不信的嗤笑,一根指甲戳进了玉钦的鞭伤里,戳入一分,逆着皮肉撕开的方向一点一点的划上去,将那不流血的伤口重新撕出鲜红的血液来。
玉钦闭紧了眼,伤口处的肌肉难以遏制的痉挛发抖。
“朕从前就听说过,你的嘴很硬,如今看来,比朕听说的还要硬一些。”殷慎饶有兴趣的看着玉钦。
玉钦这人真可以说是“媚骨天成”,哪怕痛的要死要活,却不像那些人一样会露出丑态,反而比平时更让人想要怜爱。
殷慎捻了捻手指上的血,放到盥盆里冲洗着自己的手指,目光往那双血淋淋的手上瞟了一眼。
一旁的太监长眼色的收紧拶指,冷汗猛然从玉钦后背窜上来。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汩汩的冒出来,他手上的皮肉挤压烂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本能的想挣脱束缚,手臂上肌肉紧绷,将刑架挣的发响,两眼一阵炫白一阵发黑。
他将要痛死过去的时候,太监住了手。
玉钦眼皮重的抬不起来,低着头昏昏欲死。
殷慎冷道:“泼醒。”
太监给了玉钦一瓢冷水。
玉钦激得一个哆嗦,清醒了几分。
殷慎朝他挑了挑眉:“现在如何,要不要说。”
“说什么……”
“你跟殷玄,怎么计划的。你说的那些炸药埋在哪儿。”殷慎冷睨向他,“你难道会只为了许仕安就冒这么大的险?”
“为什么不会?”玉钦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苍白的脸色愈发显得眼如点漆,“陛下觉得许仕安微不足道,可在陛下心里,有什么人是重要的吗?”
“你往死里逼我有什么用?”玉钦笑了一声,
“你总觉得,是殷玄让我做他的谋士,意图皇位,可我根本……不曾见过殷玄。如果你没让人抓走许仕安,此刻,我已经跟他离开京城了……这辈子都不会在出现你眼前。”
“你不是有很多的手下和暗卫……”玉钦喘息里尚带着痛苦,“你让人去查,去查清楚,许仕安是不是要辞别书院,同我离京……我们都要离京了,还怎么勾结殷玄,威胁你的皇位?”
“所谓炸药……不过是我,保命的手段……我无意,与你为敌。”
殷慎眯了眯眼,他几乎要相信了玉钦的话。
玉钦这副难受的眼红唇抖的样子,像是已经强撑到了极致,字句间都透着真诚。
有那么一瞬间,殷慎真的觉得,是自己太多疑,可能殷玄早就死了,他在大牢里被虐打成那般,如何还能活得下来?
玉钦又什么理由去救殷玄?
窗外轰然传来一声雷音,京中乌云浓布,殷慎从这一声惊雷里陡然清醒过来。
不对,他怎么能相信玉钦的话?
殷慎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差点让玉钦哄住了!
殷慎重新审视着玉钦,他忽觉得玉钦此人比他想象中更加坚韧和玲珑,哪怕痛的泪流不止,仍能分出精力来与他博弈。
甚至要从精神上压制他。
殷慎心底竟冒出了几分恐惧感,这种畏惧不是来源于力量,而是一种,他无法猜透摸清的聪明。
“你想稳住朕,给殷玄争取时间。”殷慎笃定的说出这话。
玉钦阖上眼,像是不想再解释,声音因受刑而低哑:“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
殷慎冷哼:“你现在不肯开口,朕有的是时间陪你耗着,朕的人也回去打探殷玄的动向,朕会把殷玄头颅递到你眼前。”
玉钦对这话似乎没什么反应,就像是听了句无关痛痒的话,只点了点头:“好……我等陛下,取来他的头。但在此之前,能不能……松开我。”
殷慎竟失语的笑了出来,他还从没见过一个犯人,提出这般无理的要求。
玉钦手一直在抖,喘息难受至极,眼睛阖上就有一滴泪掉出来:“我疼,疼的受不了,一直绑着太难受了……”
殷慎好笑道:“昨天你要杀朕的时候,可精神的很。”
“昨天我太冲动……”玉钦那双眼望着他,“我不是断袖,陛下那般逼我,我一时冲动反抗,若陛下恼怒,我给陛下赔个不是……”
殷慎对玉钦的好奇可谓到了顶点。
玉钦这张嘴能颠倒黑白,他若说的不是真的,就是演的太过逼真。
可他演起戏来,又楚楚动人的,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是断袖,勾起男人来就跟家常便饭一般。
玉钦舔了舔嘴唇上的水珠:“放开我,让我歇歇……给我些水,不给饭吃,给点水喝总成吧?”
“我手伤成这样,能翻起什么水花。用刑的时候,再让人把我绑回来就是了。我经不住这样的折腾……让我歇口气。”
殷慎真觉得自己让玉钦给下了降头了,他很想要看看,玉钦要耍什么花招。
殷慎给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解了玉钦身上的绳索,玉钦趔趄着从刑架上下来,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当,拿手撑了一把桌子,剧痛从手指直窜向头顶。
玉钦站不稳当,飘着双手跪在地上,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在墙上喘息。
殷慎看他这副样子,的确是翻不出什么水花。
没准再关两天,他能把玉钦收归己用。
他昨天气疯了要处死玉钦,此刻又舍不得玉钦死了。
玉钦这人身上有种迷人的特质,什么人见了他,都会先喜欢三分。
殷慎下令:“多加几个人手看好他。”
“是。”
殷慎走后,那些人没再动刑,玉钦靠在墙上闭眼小睡了片刻,听着外头似是禁军换班的声音。
但他几乎彻夜未睡,几次想睁眼都醒不过来,于是玉钦攥了一把受伤的指骨,强迫自己睁开眼。
他爬起身,从破损的窗纸处望出去,拿手肘撞了撞窗户。
看守冷声喝道:“做什么!”
玉钦:“解手。带我去解手。”
看守不想理他,转身要走。
玉钦:“你不带我去,我只能解在屋里。到时候收拾屎尿的,还是你们。”
看守让他这话叫住了脚,没好气道:“等着,我需得先去禀报头领。”
玉钦阂目靠在墙上等着,不肖片刻,两个守卫进来押着他去解手。
玉钦借着身上有伤,故意走的慢,将禁军的排布看了个明白,悄声记在了心里。
宫外,殷玄已经带人挖断了所有火线,在家中等消息。
玉钦曾说过,他会在三天内递出皇宫的消息。
三天已经过去了,皇宫里没有任何的消息,接下来的每一刻,殷玄都度日如年,备受煎熬。
殷玄只觉得连阳光都变成了刺人的针,有几次他实在等不下去,想要带着霍峰他们直接冲入皇宫,先将情况探个究竟,仅存的理智又将他拉了回来。
越在这种时刻,他越不能冲动。
他的冲动,很可能毁了玉钦的所有布局,殷玄紧掐着自己的手掌,强迫自己再等上一日。
霍峰等人没有命令,不敢妄动,也只能坐在门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