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隆冬(57)

2025-07-19 评论

  毕竟宋余那时还未痊愈,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傻子。可宋余实在没什么朋友,老侯爷想着不久姜焉也要离京,就由得他们去,哪成想,姜焉竟拐着宋余断了袖。

  老侯爷脑海中顿时浮现今日酒楼雅间里,姜焉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说他爱慕宋余的场面就觉得牙疼。

  难怪今日他访友回京时,姜焉突然拦了他的马车,说有事求见。老侯爷不是不知道姜焉给府上送年礼又递拜帖,他还以为是姜焉累得五郎受伤,心中有愧,人有远近亲疏,老侯爷也埋怨他连累了宋余,可宋余也因祸得福恢复了记忆,他想着毕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不好太不给面子,便随他进了雅间。

  谁知道,姜焉进去二话不说就是一跪,送他一个惊天大雷!

  这混账!

  老侯爷惊怒交加,却也没老糊涂,如此一来,姜焉和宋余的往来就都有迹可循了。无怪大朝会下朝时,姜焉总特意凑他与宋廷微面前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言语之间还有几分让二人摸不着头脑的伏低做小;无怪宋余被郝如非欺负,姜焉如此上心,又是上折子参郝家,又是亲自以身涉险搜查证据。他还想到年前自己点了头,让宋余跟着姜焉去城外小住了几日,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姜焉自是知道老侯爷会气恼,换了他,有人拐了自家孩子,只怕已经拔刀了。宋余说过几日让他登门,可姜焉想,总不能事事都让宋余顶在前头,便先一步截了老侯爷坦白了他喜欢宋余一事。

  老侯爷气得胡子乱颤,冷冷道:“齐安侯还是起来吧,你我品阶相当,老夫受不起你这一跪。”

  姜焉陪笑道:“受得受得,侯爷是五郎祖父,就是姜焉祖父——”

  “谁是你祖父!”老侯爷差点抄起茶杯砸他,“五郎混沌懵懂,哪里懂得什么断袖,定是你小子引诱了他!”

  姜焉抬头看着老侯爷,道:“的确是我先喜欢五郎,追求的他,侯爷,我是真心喜欢五郎,想与他共度一生。”

  “共度一生?两个男人如何共度一生!你还是个胡人!”老侯爷冷笑道,“五郎的情况你难道不知?五郎懵懂,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欺他不懂事趁虚而入,与禽兽何异!本侯警告你,离五郎远远的,否则长平侯府定不与你罢休!”

  姜焉说:“五郎虽负伤,迟钝懵懂,却也不是真的痴傻,更不是孩童,他有自己的喜恶,也分得清自己的心意。”

  老侯爷冷冷地看着他,姜焉沉声道:“我在许多年前就见过五郎,那时他还未受伤。”

  老侯爷微怔。

  “我对五郎一见钟情,只不过当时我不知他就是宋余,他也不知我是谁,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姜焉认真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老侯爷:“本侯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姜焉:“小子所言,绝无半点虚假,侯爷若是不信,也可以问问五郎。”

  老侯爷沉默片刻,道:“五郎与你……”

  姜焉说:“我与五郎情投意合。”

  老侯爷脸色变得难看,他也许不清楚姜焉,却了解自己的孙子。人人都说宋余痴傻,可他并不是真的傻子,他在国子监这几年,不是没有人心怀叵测接近他,可宋余交好的不过一个阮承青。其实宋余并不喜欢与人往来,他能和姜焉亲密如此,或许宋余对姜焉也不是无意的。

  猜想归猜想,老侯爷依然很是愤怒,自家孩子乖巧单纯,若不是姜焉,他岂会断袖!

  姜焉诚恳道:“我自知是姜焉冒昧唐突,也请侯爷相信我,我喜欢五郎,也会穷尽我一生,尽我所能地爱他,护他。”

  老侯爷叹了口气,宋余迟疑道:“您今日见了他?”

  老侯爷说:“见了。”

  宋余手足无措,窘迫道:“他……哎,他今日和爷爷说了什么?”

  老侯爷冷笑道:“都是那小子欺你不懂事,哄骗了你,我绝不与他罢休。”

  宋余说:“爷爷,姜焉没有哄骗我。”

  老侯爷瞪他,“你还替他说话——”

  宋余道:“孙儿是真的喜欢姜焉,想与他在一起的。”

  老侯爷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宋余低声道:“不是冲动不懂事,是深思熟虑,发乎于心,孙儿想与姜焉过一辈子。”

  老侯爷看着宋余,道:“五郎,姜焉不止是个胡人,还是个男人,他若是个胡人姑娘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男人,两个男人如何能过一辈子?”

  宋余道:“爷爷,真心在人,而不在男女,身份。”

  “爹爹和娘能相守一生,只是因为他们彼此深爱,若是没有真心,就是世人眼中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也未必能相依相守。”

  老侯爷呆了呆,宋余仰起脸望着他,轻声道:“爷爷,我想和姜焉在一起。”

  过了许久,老侯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你和你爹一样,尽都给爷爷出难题,你爹放着京都多少名门闺秀不要,非要娶你娘一个商贾之女,那倒也好歹是个品行俱佳的好姑娘,你倒好……”

  宋余道:“可爹与娘很幸福不是吗?爷爷,你相信爹爹的选择,也请相信孙儿的选择。”

  老侯爷两眼一瞪,道:“那能一样吗?”

  宋余说:“如何不一样?姜焉是男人,孙儿也是男人,莫不是爷爷觉得姜焉会欺负孙儿?”

  老侯爷说:“他敢!”

  宋余拉着老侯爷的衣袖,道:“就是,有爷爷做五郎的靠山。”

  老侯爷看着宋余,长叹了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傻孩子,爷爷老了,运气好些还能再看着你三五年,若是时不予人,爷爷也就该去见你爹娘了,你让爷爷如何放心?以后又有谁能给你做主,替你出头?”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你选择这么一条路,只会走得更艰辛,到时候爷爷就算去了,见了你爹娘,也不知如何向他们交代。”

  宋余眼睛一红,几乎忍不住落泪,他摇头道:“不会,爷爷身体康健,会一直陪着五郎的。”

  老侯爷道:“爷爷也想一直陪着五郎……”

  “可人都会老,会死,”老侯爷说,“到时候爷爷走了,你与姜焉在一起,现在你们都年轻气盛,有情万事足,可情之一字最难捉摸,过个几年,情了了,你要怎么办?”

  “更不要说姜焉是武将,战场之上,谁也不知明日事,就如你爹娘一般,如果姜焉——”老侯爷说,“你又要怎么办?做个孤零零的人间鬼吗?五郎,人活在世上,不能做天上的纸鸢,只有一条线系着,否则线断了,纸鸢也毁了。”

  “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止受人冷眼,说不得还会被疏离冷落,到时没有子嗣,没有亲朋,哪日你们之间的线断了,要怎么活下去?”老侯爷悲悯道,“人世多艰,多些牵挂,才更有抵御风霜的意志和勇气。”

  宋余已经没有了父母,身边虽有如宋冯等家人的爱护,可到底不是至亲,老侯爷怕自己有一天也去了,宋余真的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怕他孤单。

  宋余怔怔地看着老侯爷,他没有想到,祖父已经为他想得这么远,他眼睛泛红,用力眨了眨才忍住,他哑声说:“爷爷,孙儿明白你的意思。”

  “孙儿相信姜焉,更相信自己,”宋余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道,“这些年来孙儿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无常,谁也不知明日事,不如珍惜当下。这世上能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并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并不容易,孙儿不想为了将来未定之事放弃眼前人。”

  “我与姜焉如能和我爹娘一般,那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不可承受之事,不过情爱而已,我宋余拿的起放的下。至于去边关,不是因为姜焉,是因为我想去。”

  宋余双眸闪亮,意气风发,言语落地有声,说:“我想像父亲母亲一样,守土卫疆,护佑大燕百姓,我要完成父亲未竟之志,将大燕旗帜,插在草原的鹁勒山上,让胡人再不敢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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