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怕把他逼得太紧,道:“我知道你的心跟我们在一块,是一家人,只是你太想要报答,一直觉得我们有恩于你。”
周庚听完,沉默地低下头,不再反驳。
怎么可能会报答得完?
那时要不是姜宁和卫长昀收留,他估计都活不到今天。
“可我们不要你报恩啊。”姜宁看出他心思,“所以就算偶尔搞砸一两件事,顶多挨几句骂,又不影响别的什么。”
周庚啊了声,一脸诧异。
挨几句骂?
“那你看,家里谁没有挨过骂?我和阿娘、长昀不都挨过说吗?”
姜宁说得自然,他们家里不论大小,互相说对方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少。
周庚回忆了下,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连别家说不上话的小孩,家里的兄妹俩都会仗着有理,反过来教训大人。
不过……
好像有的骂,也不是几句了。
“过嘴不过心。”姜宁笑了声,“这是吵架、冷战的底线。”
“那新的菜怎么办?”周庚担心道:“鱼头不还是浪费了。”
姜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从前不也是浪费着的吗?我要不提剁椒鱼头的做法,会一直浪费下去。”
“再说了,后巷那些野猫、野狗,鱼头拿去喂他们,也算行善。”
周庚放松了一些,点头认真道:“表哥,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管好后厨,但不会再这么计较得失,害怕失败。”
姜宁满意地看他,“行吧,剁椒鱼头可以慢慢研究,你要不去看看春卷的皮做得怎么样。”
剁椒鱼头不好把控调味,那春卷的皮其实也不怎么好做。
皮薄却不能破,不然裹不住春卷那么多料。
要是春卷皮能成,其实姜宁还想改成丝娃娃。
反正夏天嘛,清爽可口。
周庚被姜宁开解一通,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还更有干劲。
跟姜宁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地往外走。
一开门,撞上正好走来的卫长昀。
“长昀哥。”周庚停下,朝他拱手道:“表哥才跟我说完事,应该没别的要忙了。”
卫长昀身上官服还未换下,只来得及拿掉幞头,看着是来得有些匆忙。
“聊完了?”
“嗯,说了下新的菜,我再去试试。”
卫长昀看他背影,脸上露出些困惑,抬手敲了两下门,听姜宁答应,才推门进去。
屋里,姜宁已经从桌旁挪到了榻边,斜靠在那儿,让腰舒服一些。
卫长昀关上门,楼下大堂的热闹被挡去大半。
“刚才聊了什么,我看他的状态,像你说的……”卫长昀回忆了下,“打鸡血?”
姜宁喝了口凉茶,掀起眼瞪他。
打趣谁呢?他可不是在压榨人的资本家。
至于凉茶的方子,是前一阵子戚大叔托人捎来的。
以他游历四方的作风,估计是到了广州那附近,从当地人那儿寻来的。
姜宁从前没喝过,但喝完之后,的确挺败火的。
“一道剁椒鱼头就让他火急火燎的,我要是再不开解开解他,明天你就得看见他睡后厨了。”
“剁椒鱼头?”
“新的菜啊,不是给你说过。”
卫长昀走到他旁边,放下手里的书箱,顺势拿走他手里的碗,“第几杯了?”
姜宁松手,半点不挣扎,避而不答,“今天做了两回,味道都不对,所以怀疑自己。”
“戚大叔在信上说,这凉茶虽败火、去热,但不可多喝,尤其是你。”卫长昀说道:“酒楼这边还有多久忙完?”
“估摸着还有一会儿。”姜宁往后靠着,打了个哈欠,“他们还能熬得住,我是一点不行,困得很。”
卫长昀伸手去探他的脸,“有点热。”
“是天气热。”姜宁本就是气血足的人,夏天、冬天都一样的手暖脚暖。
从前是因为吃了苦头,这些年早养回来了。
“有没有想过,再招一点人?”卫长昀在他旁边坐下,拿着扇子轻轻给他扇着,“算着,开业也有十来天,要是收入能维持的话,不妨每个岗再招一到两个人换着来。”
“我们也在考虑。”姜宁半阖着眼睛,“一开始都觉得酒楼的生意能做起来都不错了,谁能想到如今生意挺好,人手便少了。”
“那你们怎么想的?”
卫长昀问道:“先前的伙计、厨子都是谈好的价,也签了书契的。”
“这事儿好办啊,后面的伙计和厨子开一样的价,做一样的事。”姜宁他们商量过了,酒楼生意好的时候,只有多做的,没有少做的。
用人成本开出去后,他们都还有得赚,那何必要为了这一两二两的计较。
卫长昀点头,道:“打算再招多少人?”
姜宁想了想,“初步的话,是打算再招两个厨子,外加四个伙计,这样可以排班上。”
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好在他们反应快,迅速想出解决办法。
开揽月楼前,姜宁在镇上、州府和金陵的各家酒楼都打听过,也多少了解了一些酒楼的经营管理。
但真正开店时,不少模式还是按照顾苗家的易安楼去想。
比如吃饭的时间,还有夜里打烊的时辰,都有一些想当然了。
金陵是什么地方?
京城,天子脚下,不施行宵禁,故而能够彻夜玩闹到天明。
不说和他知道的那些天下名楼比,就说现成的例子太白楼,人家开门和打烊的时辰,几乎可以说无休。
白日能卖早饭,夜里能提供宿处,第二日再走都行。
这说明在金陵开酒楼,不能按照寻常的三餐时间去想高峰,从午饭后,就陆续要忙起来,一直到亥时快结束,大堂几乎都还满座。
打烊再收拾收拾,回到家就是子时。
第二天店里开门是巳时,之前还得话半个时辰来准备,相当于大家都没怎么休息。
短时间还好,长此以往下去,容易引发矛盾。
“后厨不算周庚就还有四个厨子,每天安排两个,可以排中班、晚班,然后根据忙的程度,安排休息的时间。”
姜宁睁开眼,望向卫长昀,“伙计那边也可以这么安排,不过分不了两班倒,得用轮休,五天一休,随时保证有八个在店里。”
“那你们四个呢?”卫长昀问道:“不休了?”
姜宁摇头,“我们赚的多,该多工作的。”
“再说,我们大半时候都是吩咐人去做,不怎么累,就操心。”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们也分成两人一组,换着到酒楼里来盯着。”卫长昀瞥了眼放在方几上的纸页。
上面写了一些东西,和七夕有关。
姜宁拿起另一杯水,不忘瞥眼凉茶,“现在的酒楼还撒不开手,等后面看看。”
“而且,我们四个也拿基础月俸的。”
要真等到赚回本再分利,那几家人都得饿死了。
卫长昀想起他们几个的基础月俸,不免勾起唇角,努力忍住笑意。
姜宁眼尖看到,拍了拍他胳膊,“别笑了,不就是二两银子吗?怎么了,二两银子买肉都能买好几斤。”
“是,至少能管一家人温饱。”
卫长昀顺势岔开话题,“看你写了七夕,是要做什么?”
提到这个,姜宁一下来了劲。
趁着卫长昀不注意,端起凉茶喝了大半,“这不是开业后遇到的第一个节日,我就想接着七夕的噱头,想弄点吸引客人的活动。”
烛光晚餐一点不限时,谁家不点蜡烛、油灯啊。
天天都是烛光晚餐。
酒楼是做餐饮生意的,活动无非就是打折、新品上架,其他的,花里胡哨的他们这几天也做了不少。
什么饮子、小菜、泡菜,还有免费看的说书、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