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安臣收回视线,道:“也不是怕,是吵得心慌,而且全城都在放,有点儿——”
“闹腾。”
姜宁大概能理解温安臣的心理,笑了笑,“其实我也一样,每次守岁都困得睁不开眼,但一想到这是除夕,又觉得该守到那时候,毕竟一年就一天。”
小时候也会奇怪,为什么大人到点要把睡着的他叫醒,长大一点,久了就习惯了。
“其实,不讨厌。”温安臣担心姜宁他们误会,便道:“谢谢你们。”
姜宁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大家都是朋友,而且温大哥你——”
“其实也暗中帮了我们不少啊。”
卫长昀的确没有什么错处可以让人抓住把柄弹劾,可朝廷里,哪里是行得正就能享太平的地方。
哪怕温安臣不说,但他做的事并不少。
不然他们在京城里哪能这么舒坦,尤其是被三皇子盯上,还与太子那边有瓜葛。
若无人在其中周旋,定不会这么太平。
就像是大皇子那边对他们按兵不动,一定是傅易安在从中斡旋。
闻言温安臣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与你们所做相比,我所做之事,并不算什么。”
“你与长昀所走之路虽有不同,可我相信你们心中所想是一样的。”姜宁坦然道:“朝廷沉疴已久,需要有新的人来打破僵局,否则大厦将倾之日,覆巢之下无完卵。”
温安臣看了看姜宁,并未说什么,只看向了被卫小小抓住求救的聂丛文。
是了,哪怕他们所行之事、选择之路有不同,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他一直觉得,这条路上能够作为同伴的人很少。
然而是他太过自负,忘了还有这么多的人与他一样,都是十余年苦读,怀揣着一腔抱负参加科举,入仕为官,只为一展心中抱负。
不只是卫长昀,还有聂丛文、沈明尧、齐时信、李平铮……
无数在科举里脱颖而出的人。
“汤圆出锅了,大家快进屋,大人六个,小孩三个,吃完都平平安安、团团圆圆。”
朱红抱着幼安,站在厅前喊了一声,“新的一岁,都记得进门前摸福沾沾福气。”
卫小小在聂丛文和卫小宝的帮助下,挣脱卫长昀的控制,一溜烟跑进前厅。
周庚去厨房那边帮着端碗,和陆拙有说有笑。
进了厨房,和方管家、李叔一块把汤圆盛到碗里。
春娘和小桃在摆桌椅,又布置筷子,生怕一会儿坐不下。
“走了,去吃汤圆,今天可做了不少馅。”姜宁看温安臣还在想事情,抬手拍了他一下,“芝麻馅、花生馅,还有红豆沙和香芋馅的。”
温安臣一愣,看着姜宁。
姜宁对他笑着点下头,转身便几步跑到卫长昀身边,拉住他手腕,“一会儿有红豆沙的,给我。”
卫长昀偏过头看他,“只想吃红豆沙的?”
姜宁嗯了声,“其他的味道吃腻了,红豆沙的虽然甜,但我在里面加了点别的,所以还好。”
卫长昀挑起眉,“难怪下午你进厨房,好一会儿才出来。”
“所以给不给我嘛?我要有花生馅的,我跟你换。”姜宁撇嘴,“这样你也不吃亏。”
跟在后面的聂丛文听了两耳朵,皱起眉头,拉了一把正欲往前走的温安臣。
温安臣不解地看他一眼,正想问,人就凑到自己面前来。
“你想吃什么馅的?不用跟我交换,我都给你。”聂丛文悄声道:“不行,我去厨房看看,帮你弄点。”
原本还一脸纳闷的温安臣,神情渐渐柔和下来,抬手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
“不用。”
“……我都吃。”
聂丛文哎了声,看他往里走,连忙追上去,“你不是不爱吃芝麻吗?那给我吃啊。”
-
大年初一睡懒觉,是家里的传统了。
聂丛文和温安臣是昨夜里吃过汤圆,随后便离开的。
虽挽留了一阵,但人家也有仆人、小厮要顾及,大年初一的不在家里不好。
送走他们,姜宁和卫长昀张罗着收拾完,这才睡眼惺忪的回到房里。
眼看着快到午时,卫府上下除了年纪大的,习惯了早起外,其他屋子全都房门紧闭,都还未起得来床。
姜宁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滚了圈便进了卫长昀怀里。
寻了一个位置靠着,舒服地哼了声,脑袋蹭了蹭又闭上眼继续睡。
卫长昀原本就睡得差不多了,是要醒了的。
被他这么一靠、一蹭,人醒了大半,睁开眼往窗外看了看,发现天色大亮,不过因为床帐的缘故,这一角还昏暗。
床边摆着的摇篮是空的,孩子就没跟他们一块睡。
一是他们睡得晚,耽误孩子睡觉;二是他们醒得晚,怕孩子早上饿醒了吵他们睡觉。
所以昨晚就挨着朱红睡了。
卫长昀听了下院子里的动静,没什么声响,便放松下来,挪了挪姜宁枕着的胳膊,目光扫过隆起来的被子。
原本就穿得随意、松垮的里衣,这会儿领口散开,脖颈连着肩、胸那一片都袒露着。
上面深深浅浅的痕迹分外明显,都是才留下不久的。
收回渐深的眼神,卫长昀拉好被子,刚准备再陪姜宁睡会儿,便被人握住了手。
“有一点酸。”姜宁拉着他手放到后腰,“这里,你帮我揉揉,我手腕也酸。”
卫长昀的手轻轻贴在他后腰,手指按了两下,“这里吗?”
姜宁嗯了声,“就这一圈吧。”
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发现你越来越凶了,也不听我的,我都说了缓缓,你——”
“下不为例。”
卫长昀一边给他揉腰,一边靠近了道:“可你有时候说缓缓,分明是反话,那我听还是不听?”
姜宁哈欠打一半,微张着嘴。
听他说完,挑起眉梢道:“自是——”
“不听。”姜宁攀住他后颈,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都说了啊,我说的是反话。”
后腰贴着的手一顿,不过片刻,便用了力道把人直接揽到了身上,膝盖屈起,将人禁锢在怀里。
卫长昀稍一用力,按住人,“好。”
“新年快乐。”不给姜宁回话的机会,微仰起头,堵住了他说话的机会。
第259章
过了大年初一,该忙的又忙起来。
好在尚在过年期间,事情不多,哪怕是到衙署和酒楼去,比起往日都算得清闲。
只是阴沉沉的天持续了好几天,连久居金陵的百姓都受不了,纷纷感慨今年的天不好,哪有过年不出太阳的。
前几年的正月,大半的时间可都是晴天。
然而朝廷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每日出入宫门的官员,出来时脸色都算不得好。
年后的第一次早朝,明德帝抱恙露面。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就仓促退朝,改为在殿内与内阁、六部议事。
那之后,早朝又一再推迟,都改为议事。
朝野上下无一不是胆战心惊,生怕哪一日夜里醒来,是谁家的刀架在脖子上,问他支持谁继位。
夜里都睡不踏实,就日夜祈祷宫里那位能平安无事。
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又是谁放出的消息、谁煽动的民情,难以辨别。
但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卫长昀虽没有参与到议事中,却从允王出现在大理寺的次数推断,当今天子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
他知道,姜宁自然也知道。
上元节才过,金陵坊间也渐渐有了传言,说皇上欲废太子,该立大皇子为储君。
又有人说,大皇子仁德大义,体谅民间百姓,萧家又是忠臣,当为储君。
自是也有人提起三皇子,说他不争不抢,出宫立府时间早,离百姓更近,要是他为储君也比太子好。
几番传言悄无声息地传遍了整座金陵,连一些朝廷官员都跟着猜测,皇上是不是真的要另立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