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无厌(10)

2025-07-30 评论

  接过松萝递来的帕子时,他神情困顿萎靡,好像随时会栽到地上去。

  松萝一边给他整理衣衫一边打趣,“这去宫里进学和过去跟着先生念书,都是读书,以前小郎君就很喜欢上学,怎么如今……是怕宫里的先生比咱们青萍府的严厉么?”

  云岫无法说出自己厌学的真正缘由,只能顺着松萝的意思含糊应着。

  松萝噗哧一笑,又用清水给他抿了抿头发,“听说宫里的先生都是官身,学问可大啦,小郎君可要努力上进,兴许将来能和咱们老爷一样科举进身做个大官。”

  云岫无奈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走前松萝又检查了一遍东西,都细细地整理好放在一个雕山水图样的木盒子里,盒子带把,可以手提。

  云岫拎着盒子去前院与谢瑜安汇合,然后一同坐车往宫里去,在半道上又碰到朱府的车驾,谢瑜安的表弟朱庭被仆从搀扶着下了马车,笑嘻嘻地对着谢瑜安拱了拱手,口称表哥。

  谢瑜安待这个表弟很是亲近,邀他改坐郡王府的马车一同进宫,路上又为云岫和朱庭两人做了介绍。

  云岫作了个揖,称呼对方为朱小郎君。

  朱庭只骄矜地瞥了他一眼就不再搭理他,转而拉着谢瑜安撒娇,“表哥,祖父说我学问不到家,让我多和你请教,功课上你要多帮帮我!也不知宫里的师傅们凶不凶,若是我学得不好,他们要打我手板心,你可得帮我拦着呀!”

  朱庭和云岫差不多大年纪,尚未加冠,长得珠圆玉润,说起话来带着股孩子气,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活泼性子。

  谢瑜安果然很是受用,笑道:“这是自然,祖父一早就嘱咐过让我看紧你这只皮猴儿。”

  车内充斥着朱庭和谢瑜安的说笑声,云岫坐在一边低头玩着袖口的花纹,心想,这朱小郎君果然是朱大人的亲孙儿,祖孙俩连看自己的眼神儿都如出一辙。他心里蔫儿吧唧的,对去宫里读书愈发抵触。

  马车驶到内门后停了下来,因着宫禁的规定,此次宗室子们入宫进学除了圣旨上准许他们带的两名伴读外,其余仆从一概是不允跟随的。

  好在重华宫距此并不远,三人在宫人的带领下步行没多久就到了。

  重华宫位于东南一隅,早年是皇家的藏书楼和太子诸王孙读书的地方。到了本朝,因奉天帝无子,这儿自然而然就静默了下来。年初时,皇帝曾派人重新翻新修整过,格局排布大致与过去相同,只不过推了两道宫墙,在重华宫的东北角上向外拓了块地,修了箭靶、跑马地,作演武场之用。

  “穿过小花园子就是明德堂了,世子和小郎君们今后就是在那儿听课读书,往右手边这条路过去是至善院,里面替诸位都安排了房舍,课余时间可以去那儿用膳歇息。”宫人大致将重华宫的布局同他们讲了一遍,又领着他们仨去看了分配的屋子。

  至善院修得很是僻静优雅,烟萝翠竹,花草繁盛。他们仨被分到了一间屋子,里头宽敞雅致,桌椅、箱柜、纸张、笔墨都很齐全,屋内还有两个专门负责跑腿伺候的小内侍随时听命,最里边的套间里还用屏风隔了三张小榻供他们平日里歇午觉用。

  云岫他们略看了看,见时辰差不多了就跟着宫人前往明德堂。

  此刻明德堂里格外热闹,应召入京的宗室子们基本已经到齐。现下授课的师傅们还没来,他们这些人就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说笑闲聊。

  谢瑜璿几个见到谢瑜安和云岫出现,互相使了个眼色,像混忘了中秋那晚的龃龉一般纷纷笑意盈然地走了过来,一口一个安弟、瑜安哥,叫得煞是亲切。云岫暗想,这能做宗室子的果然不一般,脸皮非寻常人可以匹敌。

  因上次的事,他心里还膈应戒备着,只拘谨地与他们见了礼,场面上略过得去罢了。

  朱庭不知前情又生性外向,初见这帮宗室子表现得很是热情,上来就拉着谢瑜安要他替自己一一引荐。他人长得不赖,嘴又甜,在这种场合远远要比害羞胆怯的云岫吃得开。谢瑜璿这些天潢贵胄虽习惯了追捧,但在听闻朱庭的祖父是朱若这个铁面御史后,待他也还算和气。

  这一来一去,他们倒是聊得欢畅,只云岫一人壁花似的毫无存在感。好在云岫早就学会了自我排解,况且他对这帮人只有敬而远之的份,他们注意不到自己,简直求之不得,他倒也并没有因遭了冷落而太过难受。

  没多久,明德堂外传来一阵铜钟声,随后一个穿着官服续着短髯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自称姓梅,现为翰林院正六品侍读,他奉帝命来重华宫为宗室子们讲读经史。

  据这位梅大人所言,这次奉天帝特意从翰林院、国子监以及禁军中挑了好几位臣子来给他们授课,足见圣上对这帮宗室子之看重。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都清楚他们千里迢迢从封地赶到帝都所为何事——为的不过是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所以包括谢瑜安在内的所有人都牟足了劲想要在重华宫的课业上争个高下,以便能进入奉天帝的视线并留下个好印象。

  重华宫的课业安排得很紧凑,每日经史子集课程不辍,下午还有一个时辰的弓马课。每天辰时初刻上学,到下午酉时正点才结束,晌午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吃饭歇息,每旬仅有一天的假可以在家消遣。

  这帮人过去在封地的家里也不是没请过教习读过书,但他们身为宗室,爵位财富都不需要他们去争,也不用像其他读书人一样为了一朝功名需要十年寒窗,自然不会在这上头花太多苦功,所以这些人中的多数人都学问平平,基础一般,纵然一开始打定了注意要发奋上进,可想要跟上那些从翰林院、国子监出来的师傅们的进度,仍旧是千难万难。

  云岫也学得很辛苦,师傅们教的东西远比青萍府的老先生讲得深奥晦涩,授课时他们又极喜欢旁征博引,天马行空,期间但凡走了会儿神,都不知说到了何处。

  从前云岫读书也不是为了科举功名,自然没有深钻,虽然他看过的书不少,但和这些师傅们比起来实在小巫见大巫。

  比起这些枯燥的书本课业,更让云岫头疼的是下午的弓马课。他既不会骑马也拉不开长弓,就连扎马步也做不好。

  朱庭和他差不多大年纪,虽然射出的箭最后脱了靶,却也比他好上太多,对方拨着弓弦笑道:“你怎么这么笨呀!表哥怎么会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在一块儿?他得多丢人啊!”

  云岫想反驳,但他嘴皮子没有朱庭利索,也说不出这样无礼的话来埋汰人,只能咬牙继续去拉那把弓,掌心被弓弦勒得血痕斑斑才勉强拉开了那么一点点。

  朱庭嗤笑出声,立马搭弓又射了一箭,这回没有脱靶,虽只射中了外延,但足够他傲视云岫了,“真是个废物!这点子力气竟连黄毛丫头都不如!”说完也不去看云岫的脸色,拎着弓欢欢乐乐地往谢瑜安那一边去了。

  云岫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把弓弦和掌心擦干净,继续忍痛拉弓。

  晚上回府后两人一道用饭,因伤了掌心外加下午用力过猛,云岫的右手不住地哆嗦,连筷子都险些拿不住。谢瑜安这才察觉到不对,翻开他的手一看,心疼莫名,忙不迭地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云岫把手缩在袖子里,又拦住要跑出去的小厮,对谢瑜安道:“已经不疼了,现在很晚了,想找大夫不容易,吃完饭上点药就不碍事了。”

  谢瑜安拗不过他,又心疼又懊恼,“都怪我不好,下午只顾着应付谢瑜璿几个竟没顾得上你。弓太硬拉不开你怎么不来和我说一声或者和齐师傅打声招呼,换一把趁手的就是了。”

  云岫赧然道:“……我……我不知道弓和弓之间是不同的……还以为……以为都一样……”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整个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只露出两边粉红色的耳朵尖来,像是三月里开在枝头最娇俏的桃花。

  谢瑜安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小呆瓜!”

  第二日的弓马课上,谢瑜安替云岫向齐师傅告了假,这几日暂时不必他练习射箭了,等要骑马的时候,又私下里给了掌管马匹的太监一些银钱,让他换了匹小马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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