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无厌(26)

2025-07-30 评论

  被父亲当着两个晚辈的面痛斥,朱元善不禁面上讪讪,抄着手不说话了。

  谢瑜安道:“这外放也是有区别的,人人都争富庶之地,比如江南这些地方,但穷乡僻壤也未必不好,若能做出些政绩,届时祖父这边也复了官,再行运作,兴许能为大表兄在帝都谋个更好的位置,就是那等地方到底艰苦些。”

  朱若点头称道,但这终究是大孙子的事,愿不愿意去还得他自己拍板,于是便问道:“楣哥儿,瑜安的话你也听到了,那你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谁知朱楣还在看那篇文章,竟未听到他祖父和谢瑜安的话。

  为此朱若有些不快,“楣哥儿,我问你话呢。”

  谢瑜安也偷偷碰了他胳膊肘一下,悄声提醒道:“外祖父喊你呢。”

  朱楣这才有了反应,只是他却没有回答朱若的话,反而将那张纸重新给他们三人看,“祖父,我觉得这文蹊跷,不像庭哥儿写的。”

  朱若听了奇怪道:“如何不是庭哥儿写的?咱们刚才不是都看过了,确实是庭哥儿的字迹无疑。”

  朱楣解释说:“字迹是庭哥儿的可不代表文章就是庭哥儿写的。不知祖父和父亲可曾看过庭哥儿过去做的文章?我刚刚仔细看了这上头写的,从行文以及遣词上来讲,实在和庭哥儿从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三人听罢都觉不可思议,不信邪地拿过来重新审视这篇文章。他们仨都是看过朱庭课业的,一经点拨果然发现与往日的不同来。

  朱楣又道:“还有一点,庭哥儿向来不爱那些花啊草啊的,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写秋海棠?我记得咱们府上可从来没有栽过这种花。”

  谢瑜安想了想道:“重华宫内也没有这种花,我可以肯定。”

  一个不爱花草的人会想到要写一种平日里并不经常见到的花,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为何会这样呢?

  书房内静默了良久,谢瑜安忽然有了个猜测,他道:“兴许是表弟出于某种原因抄录了别人做的文章。”

  朱家三人相互看了看,心道瑜安大约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才会把话说得如此委婉。朱庭是他们打小看着长大的,对方的为人他们再清楚不过,定是故意偷拿了别人的文章来冒充自己的课业,又怕在字迹上露馅,才重新誊抄了一份交了上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篇文章的原主人定然也是明德堂里的伴读。

  朱若捻着胡子道:“就是不知对方是真不清楚避讳一事还是故意为之?”

  朱元善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嗓门,“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针对庭哥儿?要置他于死地!”

  “不无可能。”朱若宦海沉浮数十载,什么诡谲手段没见过,人心本就难测,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况且今日被皇帝杖责而死的是他的亲孙儿,为着私心来说,他也宁愿相信是有人构陷而不是朱庭自己的过错。

  ***

  云岫在花厅等了许久,他喝了大半壶浓茶,现在嘴巴里发涩,肚子也撑得滚圆,倒是不怎么犯困了。

  墙上挂着一幅前朝的字画,算不上多么名贵但也相当难得,云岫因为无聊盯着看了半天,都快盯出一朵花来了才等到谢瑜安。

  “等很久了罢。”谢瑜安坐下先喝干了一杯茶。

  云岫见他似乎很渴,又给他续了水,“朱大人叫你们去做什么?”

  谢瑜安啜了口茶,道:“没谈别的,因表弟情况特殊,外祖父喊我们去商议如何治丧。”

  云岫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不想却听谢瑜安忽然问自己:“岫岫,表弟那日交上去的文章你可有看过?”

  云岫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真的没看到?”谢瑜安又追问了一遍,云岫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心慌,“没有,究竟怎么了?”

  谢瑜安的笑容有几分勉强,可他仍故作平静道:“无事,随口一问罢了。哦对了,今晚我要为表弟守灵,刚才我已经让大表兄替你安排了客房,现在很晚了,就让这边的小厮带你过去罢。”

  云岫没有拒绝,等谢瑜安喝完了茶,两人便离开了花厅。

  不知是喝了浓茶的缘故还是因为宿在陌生的地方,云岫躺下后就没了困意,脑海里唱戏似的晃过许多画面,乱哄哄的,让人平静不下来。

  正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阿倦忽然在他脑海里道:“谢瑜安他在怀疑你。”险些吓了云岫一跳。

  “什么?他怀疑我什么?”云岫方才就看出了谢瑜安的欲言又止,心知他定然是有事隐瞒,现在阿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便愈发使人忐忑了。

  阿倦不紧不慢道:“不单是他,恐怕朱府的人也在怀疑你。”他的话一句比一句厉害,却偏偏要以闲话家常的语气说出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云岫的心砰砰直跳,他不安地攥紧被褥,“他们到底怀疑我什么?为何要怀疑我?”

  阿倦冷笑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我该知道什么?”

  阿倦一字一顿道:“他、们、怀、疑、你、与、朱、庭、的、死、有、关!”

  外头雪窖冰天,云岫却被他生生吓出一身汗来,他震惊坐起,脱口而出,“他们凭什么怀疑我?”

  阿倦嬉笑出声,随之意味深长地道:“就凭你写的文章就是导致朱庭被杖责的源头,你还觉得自己无辜么?云岫。”

 

 

第26章 人命

  云岫愕然失色,如遭雷击。

  只听阿倦继续在那里幸灾乐祸,“你那篇秋海棠的文章不翼而飞了,你就没想过它究竟去了何处?云岫,你难道真的没怀疑过什么么吗?”

  “我……我……”云岫惊骇莫名,结巴着不知说什么好,重重疑云背后的真相竟让他惊惧胆颤,不敢深思。

  他想起那次质问阿倦后对方所说的话:【你心肠柔软,而我心硬如铁,你讨厌的刚巧也是我厌恶的。如何对付这起子虫豸,我只教你一次。】

  可云岫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即便朱庭真的拿走了自己写的文章冒充自己的课业交了上去,那又如何呢?他并不觉得自己写的东西有问题,能惹恼日理万机的奉天帝。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云岫缩在被褥中,蜷成一团,像砧板上一尾待宰的鱼,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止不住地掉,被褥内侧被泅湿了一大片。他不敢露头,怕会有人听到屋里的动静,只敢让声音闷在被子里,“你……你胡说!”

  “我胡说?”阿倦闻言轻蔑地笑了,“当今圣上姓谢名君棠,你那文中写了二十七个“棠”字,既无笔画增减也未用别字代替,你也读过书识过理,应当知道避讳的利害关系。”

  云岫自然清楚避讳之事,可他未曾涉足过科举,读书写字只是他自娱自乐的爱好,便是之前教他的先生也因此没有着重强调过这些。云岫或许曾经听说过当今圣上的名讳,但并未放在心上,而他又自小长在青萍府,远离功名利禄,如何会因为看到一株秋海棠就联想到那些犯忌讳的事?

  “不,不可能!”云岫不肯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刽子手,是导致朱庭青春年华戛然而止的恶徒。

  阿倦咄咄逼人,“那天我让你借口出恭离开明德堂就是为了给朱庭创造机会,他之前设计你想害你性命失败后,气急败坏之下必定会上钩。他又是个胸无点墨的蠢货,偷拿了文章后极有可能会据为己有,所以我料想他有很大的可能会重新抄录一份。”

  云岫仍在挣扎,“朱家有人做官,朱庭自小耳濡目染,你凭什么认为他会不知避讳?”

  阿倦道:“这个自然无法保证,不过是一个字‘赌’罢了。朱庭不知你何时会回来,仓促间誊抄定然心神不定,极度紧张,这种情况下他不会有太多时间去仔细辨认你写的内容,只会依样画葫芦,即使他知道要避讳,那个时候也多半是顾及不上的。好在我赌对了,不是么?”说完他畅快地笑了起来。

  云岫脑子嗡嗡地响个不停,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上头的血已经洗净,可他仍能感觉得到那种冰冷的粘稠以及嗅到那股浓郁的血腥。是他亲手写的文章,是他亲手写的二十七个棠字,是他亲手挥刀夺了朱庭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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