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无厌(69)

2025-07-30 评论

  这话听在永安长公主耳朵里,竟比方才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来得严重。言下之意很简单,过去的事暂且记下不追究,只是这次放她一马不是为了什么手足之情,不过是念在先帝的颜面以及孙家的功勋上网开一面罢了。若今后仍不知收敛,不识好歹,可就别怪他心狠了。

  永安长公主泣不成声,再次深深叩首,“谢陛下开恩,永安今后必定在言行上多加检点,绝不再肆意妄为,令皇室蒙羞!”

  谢君棠这才命她起身,永安长公主趔趄地站了起来,换做平时早有心腹侍女过来搀扶,只是眼下天子并未发话免了其他人的礼数,那些侍女家将此刻并不敢妄动。

  她勉强站稳脚跟,脸上堆了笑,正要询问皇帝是否赏脸去她庄子上游玩一二,然而抬眼望去,却见对方正看着自己身后的马车,她这才想起车上还有个被捆了手脚的云岫,立马脊背一凉,下意识就为自己开脱道:“陛下别误会,这是公主府里的奴仆,因手脚不干净,打算今夜一并带到庄子上惩处,并不是……”

  谢君棠冷笑一声,竟比方才还要疾言厉色,“皇姐是料定了朕不忍治你的罪,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君么!你也不用跪朕,你虽跪着,焉知你心里是何想法?”

  永安长公主吓得魂飞魄散,忙道出实情,但终归不敢透露云岫身份,只说是路上掳来的平头百姓,事后必定奉上厚礼送人归家。随后一面请罪一面亲自上车打算为云岫解绑,可又担心他会去谢君棠面前戳穿自己,让事情雪上加霜,便只好悄声凑在他耳边低声下气地求他,“好弟弟,算姐姐对不住你,姐姐向你赔礼道歉。只是在陛下跟前可不好胡言乱语,若你能助姐姐过了这道难关,今后姐姐必定以礼相待,视你为嫡亲手足。不仅如此,姐姐现在就保证,等过完年,朝廷开了印,就为你那未婚夫婿进言说项,让陛下饶恕了他的罪过不说,还让他能顺利袭爵,你说好不好?”永安长公主此刻只为了解决眼前事,许出去的诺言压根没过心,只想着能尽快说服云岫,好解燃眉之急。

  布条还在嘴里堵着,云岫说不了话,只能呜呜出声。

  永安长公主只当他应承了下来,喜道:“心肝宝贝儿,你可万不能坑姐姐,否则姐姐只能同你玉石俱焚了。”说着才解开绳子又去了他口中布条。

  云岫被捆得四肢发麻,一朝得了自由,活动了几下手脚关节才渐渐有了知觉。他脸上泪痕犹在,白着脸跟在永安长公主身后下了车,硬邦邦地杵在那儿,既不敢看谢君棠也不下跪。

  永安长公主忙拽了他一把,暗示他快快行礼,哪知人还未跪下,就听谢君棠又发话道:“皇姐既然有事,不妨先行一步。”

  “这……”永安长公主不解其意,旁敲侧击地问,“那陛下您……”

  谢君棠冷淡道:“不劳皇姐费心。”

  永安长公主心头一紧,她自来擅长体察上意,自然听出了点深意,明白现在不便多留,只是……“那永安便先让人送这孩子回家。”说着点了个家将,正要装模作样地嘱咐两句,不料又听谢君棠道:“他自己会回去,皇姐自去便是。”

  永安长公主何等的心思活泛之人,立马觉察出不对,疑窦顿生,只是慑于对方威势,当下并不敢多言,于是朝谢君棠盈盈福了福身后立即登车起行。

  过了好一会儿,长公主的人马才完全消失在山道尽头的黑暗里,一道山风卷着雪屑自两人衣摆间吹过,谢君棠望着云岫苍白如纸的面孔,长长叹了口气,他朝前走了两步,哪知始终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人,竟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倏忽往后退了好几步,摆明了是拒绝他的靠近。

  谢君棠心下一沉,冷着脸问他:“什么意思?”

  云岫只觉得舌尖发苦,心下发涩,明知此刻应该跪下叩头称呼“万岁”,可许是山风太过凌冽,倒灌入喉内,千言万语都被扼回了肚里,且对方现在的疑问,他又不知如何作答。原以为之前马上的那个吻已经够让自己不知所措了,却不曾料到竟还有这么件骇人听闻的事等着他。

  这人竟然不是侍卫,而是九五之尊的天子!

  为何会如此?究竟哪里不对?

  云岫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一错眼又见谢君棠面沉如水地再度逼近,重复着问:“什么意思?”

  云岫眼神飘忽躲闪,转身欲逃,哪知对方动作比他快上数倍,一把拽住他手臂拉扯回来,随后一手搂住他肩背,一手迫使他抬起下颚,随后附了过来,狠狠含住他唇瓣。

  如果之前那个吻是个意外,那这次的吻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一颗心再次砰砰地跳,几乎就要破膛而出。前一次的吻若还留有余地,那此时的吻便是场声势浩大的掠夺战了。

  云岫节节败退,他被迫仰着脖子,如一株向阳的花苞,几乎就要后仰倒折进土里。

  前次的吻教会他的道理在这个吻中愈发明晰,然而或许是印证了那句话——越醒悟越痛苦。云岫的神魂仿佛被一剖为二,一半欣喜,一半酸楚,一半向往,一半抗拒。

  他沉迷着,飘荡着,下坠着,清醒着……周而复始,直到谢君棠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用拇指揩过他红肿的唇,眸光深邃地对他说:“云岫,我有些喜欢你了。”

 

 

第72章 坟冢

  是的,“有些喜欢”,这是自刚才云岫跳马遁入密林到如今再次寻见他,一路上谢君棠得出的结论。

  不同于云岫的不敢深究,谢君棠在最初的震惊后很快冷静了下来,他自来头脑清明,不过略一思索便知那吻绝不仅仅是个意外,虽然他并不很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一切源于他的情不自禁。

  古人云: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

  但人无完人,除了圣人圣贤或是那神坛上供奉的木塑泥胎,其他于红尘打滚的血肉凡俗又如何控制得住本心呢?

  谢君棠并不觉得承认自己动心是什么丢脸的事,他自认为这份喜欢很淡很冷很有限,就像清晨花草之上的露水,兴许不过片刻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所以短暂地喜欢个把人又有什么关系,他既不会为了个无甚价值的笑容去点烽火,也不会为了什么人沉迷酒色,亡国灭种。

  他不过浅浅地动下心,略施与些小情小爱,打发寂寥枯燥的余生,如同喜欢只小猫小狗,一切无伤大雅。

  “我有些喜欢你,”谢君棠傲慢地旧事重提,“所以你和谢瑜安的婚约不再作数,明日一早你便把婚书退还给他。”之前云岫不知他身份,他冒然让对方去退婚,被对方拒绝,也不是不能理解。如今自己身份揭晓,此事再度提起,想来对方也再无理由推脱了。

  毕竟云岫是个再胆小不过的人。

  谢君棠为此沾沾自得,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然而眼前少年睫毛颤了颤,眼波里清炯炯,似有水痕微澜,然而等那阵波澜退去,对方却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点头应下。

  渐渐的,谢君棠面容一滞,眸色随之转冷,“你不愿意?”

  云岫不吭声。

  不答便是默认了。

  “为何不愿意?”

  云岫仍就不言不语,他像是变作了一棵草一株花,只会沉默以对。

  谢君棠心底的暗火噌地喷薄而出,脸上因为愠怒催生出不正常的潮红,他胸膛剧烈起伏了数下,正待要质问,突然嗓子眼里像是钻出千万只蚂蚁,又疼又痒,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俯下身咳得撕心裂肺。

  若是从前,云岫早已凑过来一边替他拍背顺气,一边紧张地嘘寒问暖。可这次云岫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趁机丢下了他,头也不回地飞快往山下跑去。

  谢君棠只觉得心口似有烈焰烧灼,疼得几不能呼吸,他忍着痛,揪住衣襟,迈出步子企图去追,然而苍穹、山道以及那远去的背影遽然间翻转颠倒,黑暗倾塌而下狠狠砸在他头顶。等眼前晕眩昏花退去,谢君棠仰面倒在山道上已不知躺了多久,头顶星月惨淡,周遭北风啸哀,除了一匹马,因为主人的轰然倒地不断用马嘴拱蹭着他,四野寂寥,再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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