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及往事,林春澹浓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他握紧拳头,俯首看着林敬廉,眼底一颗泪,“我也求过你,可你是怎么做的?”
若非他豁得出去,若非巧合地爬上了谢庭玄的床,他早就成崔府运出去的一堆枯骨了。
绝不可以,怜惜践踏自己的人。
少年眼瞳里含着水光,唇边却勾起残忍的笑。他说,“所以,本王帮你求情了。”
林敬廉顿时停止哀叫,喜意从面上蹿出,他还没来及磕头感谢王殿下的大恩大德,就听到了下一句。
“你不是说过吗,下贱之人,不堪与谋。所以特地助你,亲自青云直上。”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林敬廉还没猜到是啥意思。
就先被旁边的李福踹了一脚,他摔了个跟头,听到对方声音尖酸地吩咐道,“还不把咱们未来的角儿送去平康坊去。”
平康坊?!
别人不清楚,林敬廉可是这里的常客,再熟悉不过了。那地方是勾栏瓦舍,不仅有妓子,还有小倌……把他送过去?
助他青云直上?
林敬廉哆哆嗦嗦,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没来及爬起来呢,就被一众仆从捆住手脚,堵上了嘴。
林春澹凑近了些,看着他眼中的惊惧,笑着说:“你不是最爱干这些事吗?那下半辈子就亲自去做吧。”
“谁让你是个没用的废物,只能这么报答本王了。”
林敬廉以为自己侥幸逃脱。实际上是皇帝将处置他的决定权全部交给了林春澹。而林春澹一直没有动静,其实就是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他能好好地善待死后的林琚,一命抵一命,他可以看在林琚的份上放过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
但他没想到,林敬廉竟然真的如此凉薄,对自己最爱的儿子也全然利用而已。
所以他向皇帝求职贬黜他,明面上流放他,也算是保全林琚最后一丝体面。
至于实际上,那他自然要报仇了。
林敬廉不是最爱干拉皮条这种事吗?那就让他下半辈子都在平康坊里,靠着卖屁股过活吧。
及此,恩怨已了。
看着林敬廉被一众仆从强压着送上马车,押送到平康坊去。少年回过头来,看着跪在满地瑟瑟发抖的林府家仆,只问了一句:
“林琚的棺椁在哪里?”
*
林春澹是有备而来的,他令李福准备了许多陪葬品。他知道林琚喜欢看书,又文采斐然,所以特意从圣上那里捞了上贡的文房四宝,留给了他。
棺已经钉死,他在灵前上了一柱香后,眼里隐隐泛起湿意来。灵堂寂静,他盯着林琚的牌位久久不能回神,最终流下泪来,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被人逼死的,我会查到真相为你报仇的。”
“还有,你为何服毒自尽呢?”
是为了我吗?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逼得你服毒自尽,你是为了换取什么吗?
但太多的疑惑,林琚都无法解答他了。
就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少年终于为他落下许多滴泪来。却坚强地擦擦眼泪,说:“林敬廉那样对你,我知道你会心寒的。所以我另为你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很安静,我每年都会去看你的。”
“阿兄,安心吧。”
其实到最后,林琚还是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永远被铭记,永远在少年心中占据不可替代的位置。
彼时,帘幕被撩起,露出一张稠丽阴柔的脸庞。
崔玉响言笑晏晏,兴味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少年脸上,“殿下,好巧。”
那双阴狠的眼睛凝视着少年,心里却在喟叹,怎么会有人如此好看呢。
雪白的脖颈,泪盈盈的眼眸,窄细的腰身,是少年人独有的修长。每一寸都那么美好惹眼,更令他骨血沸腾。
从未如此兴奋过,林春澹……真的和他预料的一样,很适合亲王的装扮,也适合这种高高在上的身份。
如果穿上龙袍呢?明黄色的衣服又将会将他衬得如何绝色?他都迫不及待了,要在龙椅上,让这双浅珀色的眼睛为他泛出水光来。
喉结上下滚动着,林春澹却攥紧了拳……
他还是害怕崔玉响。
少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冷冷地看向他,斥道:“放肆,谁准你进来的。”
崔玉响脸上的玩味愈发明晰。
凤眼中流露出丝丝遗憾,轻轻地说:“殿下,您也太绝情了。是微臣将您从谢府中救出来的,也是微臣将此事告诉太子殿下的。您怎么,一点也不顾及这些情分呢。”
这是林春澹最奇怪的一点。他实在想不到崔玉响到底有何企图,他又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世的。
他抬眼,冷声问:“崔玉响,你究竟想干什么。”
少年强装冷静的样子可爱,少年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更加可爱。看得崔玉响浑身都发热,恨不得现在就搂住他亲吻,玩弄一番。
但他知道,自己是最好的猎人,而林春澹也是品相最佳的猎物。
所以他跪了下来,跪在林春澹脚边,昂着头,笑眯眯地说:“微臣说过。我这个人,最喜欢夺人所爱,那句话不是假的。”
这句话,是林春澹第三次听到。他看着男人幽然炙热的眼神,忍不住地吞咽口水,刚想问他到底要如何。
就看见,阴柔俊美的男人缓缓俯身,虔诚地吻了下他的靴子。
他抬头,凤眼中满是痴迷,眉心的红痣简直发着妖异的光一般。
“因为殿下,实在太迷人了。”
第70章
崔玉响的眼神极具侵略性, 虽然只是吻了下他的脚,却足以令林春澹产生应激反应。
他控制不住地扬腿,向男人踢去。
只是还没碰到那张脸, 便被一只大手截住。崔玉响看着像蛇,身上的温度更是冰凉的, 他抓住了他的脚踝, 苍白修长的指节寸寸收紧, 将其完全制住。
冰凉的触感透着鞋袜也能感知一二。少年使劲, 想要将自己的脚踝抽出, 却被按得更紧。男人跪着向前爬了两步, 贴他贴得更近,整个人以一种虚压的状态,攀在他的下半身。
他低着头, 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秦王殿下脚踝处的骨头,激得林春澹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呼吸急促地说:“你是不是疯了,松开我!”
崔玉响不紧不慢地, 又吻了下他的脚腕。这才抬起眼,目下阴翳点点, 他用一种极其轻细的声音说, “殿下还记得吗,曾经也是叫过臣九千岁的。”
他按住少年的衣摆,一点点地上攀, 侵略……勾着唇, 表情说不出的迷幻和痴迷,他说:“但那时的殿下,并没有现在的美味。”
男人还想隔着衣服再吻他腰间佩戴着的玉佩, 却被少年恶狠狠地推开。
他侧躺着栽在地上,也没起身,就那么眉眼带笑地看着林春澹,就好像在看一只胡闹的宠物。
林春澹被他这种态度恶心到了,上前两步踩在他肩膀上,这是个极具侮辱性的动作。
可偏偏崔玉响那么情意绵绵地看着他,让他感觉怪异极了……
少年皱眉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威胁道:“你要是有病就去治,别在这恶心人。”
崔玉响垂目,喃喃笑着说了一句,“殿下难道没有野心吗?”
他眼底幽暗的光影浮动着,仿佛恶魔引诱人的低语,“殿下想不想当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微臣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踩在他的肩上的力道加重,他也不恼,反而饶有趣味地盯着高高在上的少年。
从这个角度仰视着他,逆光扑在他身,带着一种独有的圣洁与高贵,好像不容任何人侵犯一样。
也如他所料,林春澹炸毛着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滚。
而崔玉响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抻了抻身上的灰。笑着慢腾腾地说:“殿下迟早会想清楚的。”
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离开。
心情颇好,似乎丝毫不在意身上留下的那个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