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表面上已经演起来了,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掉一边擦,强装一副“我不哭,我坚强”的样子。
可或许是他太爱哭,哭了太多回,致使被男人察觉到了异样,发现眼泪是他的武器。
所以谢庭玄连眼皮都没掀,冷漠到没看他一眼,只说:“哭够了就回去。”
赶他回去?
想都别想!林春澹紧咬着唇,心里攒着一股劲儿。
不准不准,世上可没有这样好的事,摸了睡了吃完了还能装出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把旁人赶走。
昨天他可没有算计谢庭玄,可没有给他下药,是他自己经不住诱惑,犯下的错。
必须承担,必须负责!
趁着男人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少年视线阴沉沉地扫过,计算着投入他怀中的角度。
而谢庭玄之所以避开目光,不去看他,便是怕自己会被少年的眼泪欺骗,心软后会纵容,心软后会任由对方恃宠而骄。
只是一个卑劣的男妾而已,他不该纵容,也不该继续犯错。
男人冷淡地想着。
可少年实在卑劣,除了眼泪武器之外,他还有许多的手段。
闷不作响地,便投到他怀中。
林春澹才刚刚十八,虽然身形挺拔,像是节节攀升的幼竹。但到底是未及冠的男子,比他要矮上半个头。
但矮也有矮的好处,比如搂抱时,他的手臂能够很恰当、很自然地揽住男人的腰。
贴近时,便能抬目遥遥看着,泪眼涔涔,琥珀色的眼瞳中满是委屈。
谢庭玄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也不去回应。
他便用手指攥着男人的衣襟,泪光点点,“大人,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春澹?那你为什么不看春澹呢,大人,宰辅,郎君,庭玄阿兄……真的很讨厌吗。”
说着,声音渐渐小下去。
庭玄阿兄。
听见这个词,谢庭玄薄唇紧紧绷住,浓长眼睫遮住眼底晦暗。
不言不动,似乎是以此抵抗卑劣小人的引诱。
可回过神时,视线里已出现少年那双眼眸,是泪光盈盈,是天上落下的一滴泪。
是,会落在他心里的泪。
林春澹卑劣,林春澹不堪。小小年纪放浪下贱,他在夜深雨浓时奔袭而来,是衣衫不整,是不知廉耻,是只为勾引。
这样的少年太不堪了,太下贱了,蓄意而为,步步谋划,心机实在太深。可话又说回来……
他也会流眼泪,也会害怕,也会做噩梦,也会期期艾艾地说只爱大人,他只是喜欢他,他年纪尚小,又无长辈教养,又懂什么礼义廉耻呢?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叫他阿兄。他年长他八岁,是否会有义务教养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走向正道。
谢庭玄抿紧了唇,冷意散发出来。
他天生性子冷淡,又是独子,从不去管旁人的事情。从前族中子弟求教,他也只会解答,不会指引,似乎从未履行过这种义务。
林春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小人而已。
可小人并不怕他的冷漠,总是偷偷地抬眼,又偷偷地垂目,偷偷看他,像是犯错的小犬。
这样可爱,这样懵懂,他会有多坏呢?
留下他……
此时,光风霁月者眼眸黑沉沉的,像是漫长无垠的夜晚。他在为自己心中潜藏的私欲寻找合理的借口。
想留下他,想留下一个卑劣小人,所以要托口义务,伪装长者,伪装阿兄。实则眼中波动的欲望,像黑水般浓郁,稠密地涌动着,想吞噬着所有。
更想吞掉少年。
谢庭玄低头,眉眼依旧淡漠疏离。他拭去少年眼角沾着的泪,声音略带低哑:“从今日起,我要好好教你。”
教你什么叫礼义廉耻,教你什么叫君子之道。
可……真是如此吗?
男人的目光,分明还凝在那双饱满红润的唇上。心头克制着的欲望,是想要亲,是想要掠夺。
而林春澹那白皙如玉的肩头,还残留着昨夜炙热的吻痕。
真正的阿兄,是不会做这事的。
……
教他?教什么?
饭后,乖巧坐在案头边,帮宰辅磨墨的林春澹想起这话,仍觉得有些怪异。
谢庭玄,是觉得他很……下贱吗。
他们都是这样骂他的。
才不要他教。
林春澹轻轻撇嘴,在心里极小声地呸呸,他才不下贱,他很宝贵,也很好,才不需要人教。
再说了,如果他不下贱的话,早就成了崔玉响的娈童。估计命都没了,尸体都臭在乱葬岗里了。
下贱有时候是能救命的,蔫坏也是。
就像此时此刻,他乖乖地给谢庭玄磨墨,心里想的却是今晚要怎么勾引他,怎么再让高高在上的宰辅为自己折腰。
将他伺候舒服了,明日肯定会再给他一大锭金子!
到时攒够了钱,和魏泱哥哥取得联系后,他就去边关,到时不会有人知道京城的事,也不会有人骂他下贱。说起来,谢庭玄好像很喜欢他叫他庭玄阿兄,下次他可以试试这么叫魏泱哥哥。
嘿嘿,魏泱阿兄,特别特别喜欢的魏泱阿兄。
想着,林春澹心里便忍不住地甜蜜起来,禁不住地勾起唇角。
桌上堆积着公务案折,垒着放在东头。
谢庭玄用朱笔批阅完面前的,让林春澹将那边写着“军械监”的折子递过来。
军、械、监?
少年表情为难,艰难地思考,这是什么东东。
而且,这堆折子……字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它们啊。
第15章
林春澹不认识字,是个白丁。
林家倒是请过私塾先生,只是孩子也太多,一批次教不完。一来二去的,也就将林春澹这个角落里的庶子给忘了。
就算是自己的名字,也只会写林和春字。
因为林字就挂在府前的牌匾上,而春字他年年都能在对联上看见,这才记住的。
至于澹字,他跟着陆行默然念了好多遍,认了好多遍,但实在太难了,记不住。
他也不明白,娘亲这么微末的小人,为何给他取一个这么复杂的名字。叫他林一,林二的不就好了?
而军械监三个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难得过分了。
听不懂也认不得,干脆抿了抿唇,进入闭眼的环节,手随便地伸出去,摸到哪个算哪个。
唔,这个,折子怎么温热热的。
林春澹微微蹙眉,一边思索什么东西能是温热的,一边睁开了眼睛。
才发现被他摸到的并不是什么折子,而是谢宰辅按在折子上的手。
原来,后者见他迟迟不将折子递过来。便俯身凑来,伸手拿那折子,正巧撞上了少年的闭眼猜蒙环节。
男人俯身在少年的身后,结结实实地将他笼罩住。因为角度的关系,他自上而下地望向少年时,望见的是他紧闭的眼睛,颤着的眼睫,小幅度撅起的唇。
以及那只,乱摸的手。
就像是,勾引着他,索吻一般。
好亲,想亲……男人微微垂眼,视线落在少年纤白的后颈上。
另一只手,修长五指重重按在少年单薄的肩上,每一根都死死地扒着,扒住。
林春澹看不到,身后笼罩着他的男人眼底攒动的欲望。
明明是一汪深潭般平静的眼眸,可那深潭似乎并非是清澈透明,而是伪装成水的浓稠的、黑色的东西,说不清是些什么。只是特别危险,好似漩涡,能够吞没所有一切……
他几乎贴着他的耳鬓厮磨,声音如幽魂般飘忽,低哑开口:“你在做什么。”
按在肩头的力道虽有些重,但林春澹也只是被微微吓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身后贴着的是谢庭玄后,也就回过神了。
他收回手,眨了眨眼,就着这个姿势不敢动弹。小声道:“我不认识字。”
空气大约安静了几秒,林春澹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阴冷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像将自己扒光了一样的感觉。
让他禁不住地害怕。
难不成是鬼吗?林春澹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海,这世上是没有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