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10)

2025-08-11 评论

  柳知没理他,冷脸又喊了句:“谷雨(10)。”

  “松开啊,一群蠢货。”柳宣踹了小厮一脚。

  程谷雨(10)爬起来,朝柳知跑过去。

  “伤你了没?”柳知在他身上抚着摸着,将人检查一遍。

  “没有。”程谷雨(10)摇摇头。

  柳知牵起他的手,转身往厅里走。又回头,朝院子里不耐烦地问:“还不滚?”

  一个贱丫头,叫柳知当了宝,看来二哥哥也不过如此,瞎得没了气性。

  柳宣挑挑眉头哼笑:“我们走。”

  程谷雨(10)说完事情,见柳知还沉着脸,急了。

  “少爷,我没弄坏他东西,也没想偷拿。”

  “少爷......”

  “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胡想什么。”柳知笑了,是叮嘱也是承诺:“谷雨(10),往后在府里,除了我大哥,你谁都不用跪。”

  “想看戏吗?”柳知问他。

  “我今天已经看过啦。”

  柳知放下茶盏:“带你去园子里看。”

  “真的?”程谷雨(10)大喜。

  柳知说:“咱们去宝玄楼。”

  挑了又挑,程谷雨(10)换上件浅绿色的罗裙,丝绸料子滑溜溜的,大夏天的竟有几分凉快。他把头发仔细梳好,又去院里摘了朵蔷薇别在髻上。再多的打扮,程谷雨(10)想不出来了。

  一进宝玄楼,台上的还在唱,台下的看客们却纷纷静了声。程谷雨(10)见满厅的眼睛都往这边瞧,拘谨地把柳知靠得更紧。

  小厮来迎:“爷,今儿人不多,楼上雅座空着两间,我带您上去。”

  “想坐哪?”柳知问。

  程谷雨(10)抬头看看,悄声说:“我想坐戏台子跟前。”

  “行,那就坐跟前,看的清楚!”柳知笑着,叫小厮带路。

  那天下午,宝玄楼的戏,似乎没正对戏台那桌子好看。两三年没瞧见的柳二爷突然现身,风采不减当年,只是身边陪着的姑娘,太寡淡了些。

  桌上摆满了糕饼点心,柳二爷招呼小厮给了赏钱,小厮忙不迭跑出去。再回来,拎个食盒,呈到桌上的是一碗冰酪。那姑娘的心思全在戏和吃食上,乐得没把柳二爷当回事。柳二爷跟着高兴,青衣唱完还不走,陪她看武生翻筋斗。

  散场了,有人走过来问候:“二爷,许久没见着了你了。”

  柳知作揖:“邢掌柜,生意可好?”

  “二爷能认出我?”那人有些吃惊。

  “我是瞎了,又不是傻了。”柳知笑道。

  见他如此从容,戏楼里熟悉的生意人都过来打招呼,柳知一一回应。

  两人刚出戏楼,身后追来个清秀的男子:“二少爷,二少爷。”

  他妆容还未卸干净,程谷雨(10)认出来,这是刚刚台上的青衣,宝玄楼的名角宋子然。

  “宋老板。”柳知停下脚步。

  宋子然还激动着:“爷,好些日子不见你了。”

  柳知点头:“可都还好?”

  “都好,都好。”宋子然带着试探问:“二爷你呢?”

  “过得去。”柳知客气道,他晃晃程谷雨(10),“咱们回吧。”

  “二爷!”宋子然失了分寸,抓住柳知的衣袖。“后天,我唱《祭塔》,以往您最喜欢的那出。”

  他渴求地问:“二爷您,还来吗?”

  柳知指指身边人:“他听不懂青衣,只爱看武生摔摔打打。”

  “下回吧。”

  临上马车,程谷雨(10)回头。宋子然还站在门口,怅然若失地朝他们看。

  他长得好看,哀伤的样子叫人难忘,程谷雨(10)这等迟钝的脑子,都看明白了意思。

  马车上,柳知见程谷雨(10)不说话,当他是生气了。

  “我跟那宋子然,没别的关系,只是爱听他唱罢了。”

  “啊?”程谷雨(10)累劲上来,又吃的太饱,困困顿顿。“哦。”

  柳知搂住他肩膀:“你别多想。”

  “我不好男人那档子事。”

  良久,程谷雨(10)低声应道:“知道了。”

  马蹄哒哒响,一声声往程谷雨(10)心上踩。他不困了,戏园子里带出来的高兴劲,一点找不到踪影。

 

 

第8章 

  日子一滑,就入了秋。

  眼看着快到中秋节,柳昌来了后院,新出的这批丝绸,他要亲自押到扬州。后天就出发,节日不能一起过,临走前他来看看柳知。

  柳知和他坐在桌前,几盏茶的功夫,聊清楚了家中生意的大致局势。柳知交代了些重要的人脉商行,柳昌初去杭州,需要多多打点。

  程谷雨(10)来添茶,柳昌问了几句最近的吃住,初见时瘦巴巴的少年,现下长得丰润了些,气色也好。

  吃住都好,柳昌又问:“想家了吗?”

  程谷雨(10)抿抿嘴,低头说道:“想我爹爹。”

  柳昌笑笑:“我叫管家备点礼,中秋你回去一趟。”

  程谷雨(10)忙说:“等节过完了再回去,我不着急。”

  柳知一盘算,程谷雨(10)来后院小半年了,寸步不离地照顾,从未提过探亲的事情。要不是大哥提起,他倒是真没主动想过,开始懊恼自己太不体贴。

  柳昌走后,程谷雨(10)带着柳知在院里散步,空气微凉,夹着淡淡的桂花香。

  “想回家,怎么不跟我说?”柳知问。

  “爹爹的病已经好利索了,我也不是特别想。”

  “还嘴硬。”柳知说道,“要不,中秋把你爹爹接到府上来,我好拜见一下。”

  程谷雨(10)直摇头:“不用了少爷。”

  “那中秋,你回去住上一两个月,好好陪陪他。”

  “那......”程谷雨(10)想答应,又放心不下。“少爷你怎么办?”

  柳知捏了捏他的手心:“我?我等你回来啊。”

  新来的姑娘学了三天,程谷雨(10)仔细认真地叫她煎药。都交代好了,这天一早程谷雨(10)背着包袱,走出柳府。傍晚时分,山脚下的茅草屋冒出青白的炊烟,他快活的像只麻雀,飞一样的跑过去,大喊着:“爹爹!”

  许久没回来,家里变化不少。爹爹病好后,身子恢复从前的硬朗,茅草屋也重新修缮过一番,圏里的鸡鸭长得肥壮。只是山中寂寞,程谷雨(10)想着,等手里的钱够多了,在城中便偏僻的街巷寻个便宜住处,把爹爹接过去。

  一个月过得很快,程谷雨(10)跟着爹爹上山砍柴打猎,又过成了之前的野小子模样。临走前的晚上,他对着一桌子菜,没了吃喝的心思。

  那种感觉很奇怪,舍不得爹爹他,又惦记少爷。就好像这个从小长大的家里,不是他心头上最好的地方了,再能跟少爷在一起的喜悦,挤兑着离别爹爹的难过。

  想深了,程谷雨(10)觉着他自不量力,孙郎中说过,开春施了针,少爷的眼就能好个七七八八,等他能看见,知道程谷雨(10)是个男人......

  只是想想,程谷雨(10)就怕得快掉眼泪。

  快到次日一早,程谷雨(10)换上罗裙往城里赶。快到城门了,他在茶摊处歇脚,听见隔壁桌的老人在跟烧茶的伙计闲话。

  “听说了吗?柳家老大死在扬州了。”

  “没死,就是病重。”

  “唉,据说是恶疾,病了快一个月,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一口茶没喝完,程谷雨(10)大惊失色,放下碗跑了。

  他气喘吁吁地赶到柳府,走偏门直奔后院。

  二奶奶房中的大丫鬟掐着腰冲小厮使唤:“把这屋里的值钱的,都搬出去。”

  古玩字画,玉石摆件,一样样往外拿。程谷雨(10)看傻了眼,随即怒气冲冲:“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少爷的东西。”

  丫鬟白他一眼,不搭理。

  柳知闻声,从房里走出来,倒不见一点生气,淡淡道:“谷雨(10),过来。”

  程谷雨(10)正要过去,一晃眼看见了院里的炉子。摔裂了,破破烂烂地倒在地上,积了不少灰尘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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