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谷雨(11)崩不住了,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你们!你们断他药了?”
“他就快好了!他就快好了!”程谷雨(11)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一边哭,一边伸手指院里作乱的那群人。“你们怎么能这么祸害人呢!”
见领头的丫鬟要发作,房嬷嬷冲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严厉地耳语。
“死孩子,不要命了瞎嚷嚷?现在是二奶奶掌家,别说瞎了,她巴不得少爷死呢!”
程谷雨(11)咬住嘴唇,收了哭声。院里人走了,正厅也搬得空荡荡。
柳知看着瘫在地上的小黑影,走过去蹲坐在他身边,伸手揩干净程谷雨(11)眼角的泪花,正想着好好哄他。
程谷雨(11)却猛地吸了吸鼻子,彻底不哭了。他一把搂住柳知的脖子,底气十足地说:“少爷,你别怕。你给的赏钱我都存着呢,往后的药我自己买,他们害不了你!”
柳知噗嗤笑了:“那你爹爹呢?”
“我给他留钱了。”程谷雨(11)认真道,“他身体好了,能照顾自己。”
大不了城中的房子不买了,还去山里住,他怎么着都能过。这句话程谷雨(11)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傻丫头。”柳知把人扶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你来了,我便什么都有了。”
程谷雨(11)拿着孙郎中的方子,跑了四五家药铺子抓齐了药。他怕府里的人使坏,药也不敢白天煎,巴巴地等天黑,人都睡下了,才在院里烧炉子。
“忙活什么呢?”柳知放下碗问道。
程谷雨(11)正趴在桌上,拿着笔算计:“程记药坊的红参便宜五钱,街西头那家的山萸肉成色更好。我得记下来,紧着点花,往后还得给孙郎中付诊金呢。”
柳知点头:“记好了,都是二少爷欠的账款。往后,一两银子,还你万两黄金可好。”
“你又来。”程谷雨(11)说道,“真要是这么个赔法,得把柳府卖了。”
“那多好啊。”柳知歪着脑袋,牵住程谷雨(11)的手。“那柳家就都赔给你,我也赔给你。”
他笑的半是孟浪半是认真,程谷雨(11)抽回手,继续琢磨花钱的事:“就知道瞎说。”
后院倒是没人盯着,只是断了供给,吃喝用的一律不管,任由柳知自生自灭。程谷雨(11)天天往外跑,除去抓药买菜,还得记着柳知的交代,四处打探。
各家丝绸、布匹铺子现下掌柜都是谁,城中染料什么价,城外码头停了几艘船,卸了什么货,程谷雨(11)都得问个清楚,回去说给柳知听。
今天交代的去处,程谷雨(11)很畏惧。
他在极乐赌坊门口徘徊半天,不敢进去,守门的两个壮汉抱着手臂冷眼他。一辆马车停下,走出来个高大的男人,鼻梁上一道煞气的疤痕,也因着这块疤,程谷雨(11)认出来,这是极乐度赌坊的老板,萧成。
程谷雨(11)壮着胆子跑过去:“萧老板。”
萧成回头,停下脚步。
“我家少爷让我给您带话。”程谷雨(11)说道,“他说上次您输的那块玉牌,还要不要赢回来。”
“不要......不要他可就丢了。”
“柳二爷。”萧城笑开,“成啊!回去你家少爷说,让他等着。”
第9章
晚上,柳知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程谷雨(11)不会烧饭,这些天吃的都很对付,少爷从倒是从不嫌弃,每次都笑呵呵地吃干净。只是天天吃,估计早就腻了。
明天高低省点钱,买只烧鸡带回来。
“少爷。”他把咸菜往前推推,“不好吃你也得多吃点啊,眼睛还在养着呢。”
柳知问:“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了。”
柳知起身招呼他:“走吧。”
程谷雨(11)莫名其妙,但还是牵着他往外走,偏门一开,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伙计谦卑有礼:“柳二爷。”
到了极乐赌坊,里面正热闹着。赌桌前挤挤挨挨都是人,赢钱了高兴得直拍桌子,输惨了的连连叫骂。还有闹事耍赖的,被打手拎着去了后面,蹬腿哭嚎。
程谷雨(11)没来过这种地方,觉得新奇又紧张。伙计领着柳知去厢房,萧成身边坐着两个嬉笑的姑娘,一见来客,都安静下来。
比起外面,厢房里安静多了。刚坐下,程谷雨(11)听两人闲聊一阵,没听出来什么名堂,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些天他白天到处跑,晚上回来煎药,往榻上一躺就能睡着。大晚上跑出来,程谷雨(11)在马车上就犯困。
“累了?”柳知软声问道。
程谷雨(11)点点头。萧成朝身边的姑娘交代:“把隔壁的床榻收拾好,领小娘子过去休息。”
再醒来的时候,柳知坐在床边,定定地沉思,这段时间经常见他这样。
听见程谷雨(11)起来,柳知脸上恢复笑容,伸手摸过去:“睡好了吗?”
程谷雨(11)抓住他的手:“好了。”
马车上有些摇晃,程谷雨(11)还没醒利索,迷糊糊地被柳知揽在怀里。
“少爷,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柳知答非所问:“这些天,要辛苦你了。”
往后的半个月,偏门的马车夜夜都来,柳知在极乐赌坊见的人也天天不一样。程谷雨(11)之前打探的勤,来的掌柜老板他能认个大半出来。他照旧去隔壁睡觉,等柳知的酒喝完,带他回家。
这天,柳知走的早了些,程谷雨(11)牵着他往外走,路过大厅最热闹的那张赌桌,看见了柳宣。
他像是赌迷了,脖颈粗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骰子,一局压中,发疯一样癫狂地笑,大把的银子往怀里揽。
程谷雨(11)看他那样子,有点怕:“少爷,我看见三少爷了。”
柳知继续往外走,浅浅一笑:“来好些天了,你才看见?”
次日晚上,柳知刚在楼上厢房坐下,下面就闹哄哄地吵开了。程谷雨(11)趴在栏杆边探头向下看,一群人围着柳宣,他对面的男子抱拳坐在椅上,桌前放了张按红手印的契纸。
柳知和萧成也跟着出来,萧成懒懒道:“差不多了,下去看看。”
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杂乱的声音中,程谷雨(11)听出来点眉目。
柳宣在赌桌上鬼迷心窍,一心想赢。偏的刘阿大连着赢他三天,柳宣最恨别人压他一头,气得咬牙切齿,夜不能寐。今晚不知怎的,手气一直顺畅,赢得刘阿大掏干净银子。柳宣还不解恨,叫嚣着与他赌把大的,双方各压了一只手,输了当场剁下来。
筛盅一开,柳宣输了,他这才回过魂来,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程谷雨(11)和柳知走到中央,柳宣被人压着肩膀按在地上。十几岁的孩子双眼猩红,身上一股赌徒的臭味,不断喊着:“再来一局,我定能赢,赢了我不要你的手,钱也还给你。”
刘阿大嗤笑:“柳三少爷,今日我说要散场,是你非要加一局与我赌命。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输了,我砍你一只手。”
柳宣双手被人捉起来抵在桌上,锃亮的斧头就在旁边。
“小少爷,是砍左手还是右手,你倒是给个话。别砍错了回头赖我。”
柳宣吓惨了,浑身打摆子一样地乱颤,惶恐中,看见了一旁的柳知,正在跟萧成说说笑笑。
他拼命挣扎脱身,踉跄两步瘫坐在柳知脚边。
“二哥哥,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砍我手。”
“你同萧老板说说情,不要砍,不要砍,往后我定不赌钱了。”
“二哥哥,二哥哥,求你了。”
他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扯着柳知的衣裳语无伦次。
柳知踢踢他:“松开。”
“萧老板,能卖我个面子不?”他问。
萧成说道:“随二爷高兴就是。”
柳知不紧不慢,低头朝柳宣说:“赌场,讲究个愿赌服输,不能坏了规矩冲撞萧老板的财运。”
“这样吧,手留着,你绕着桌子狗爬三圈,这事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