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宣倏地睁大眼,像是明白过来又不敢发作,恶狠狠地盯着程谷雨(12)。
萧成见状,怒了,朝刘阿大招呼:“动手吧。”
“别!别!”柳宣哭喊,“我爬,我爬就是了。”
赌桌很长,地上也脏。人群安静下来,围着桌子让出点距离,看着柳宣忙不迭爬完三圈,上好的丝绸衣裳脏得发黑。
“回去吧。”柳知拍拍程谷雨(12)肩头,朝萧成道别,离开了赌场。
马车上,程谷雨(12)心事重重。二少爷这次教训的狠,三少爷定是怀恨在心的,回去闹到二奶奶那边,指不定怎么对付少爷呢。
他正愁着,抬眼看看柳知,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入秋后,天凉了不少。程谷雨(12)是被吵醒的,分不清吵吵声是从哪个院里传来,整个府上都闹哄哄。昨晚上在赌坊的事情他还怵着,今天一大早,这动静像是有人来抄家。
他忙跑出去,柳知正坐在椅上喝茶。
听见程谷雨(12)起来,微笑道:“吵着你了?”
“少爷,我去外边看看。”
柳知拉住他按坐在腿上:“急什么,先听听。”
程谷雨(12)听着外面的叫骂,还有女人尖锐的哭声,不安地给柳知添茶。
两盏茶喝完,柳知起身。
“走,去前院。”
院里站满了穿戴体面的生意人,一个个手上都拿着契纸,急的面红耳赤。
“二奶奶,恭敬叫您一声老板。没你们这么做生意的,眼看着就要交货了,你跟我们说丝绸染坏了,这叫我们如何是好?”
“我可是跟人家签了制衣的单子,你这一耽误,我怎么跟下家交代?”
“那批刺绣,官家天天来催,我家十几个绣娘在那边空等,料子就是不来。”
二奶奶还是叫丫鬟搀着,现下却是真的站不稳,哀求道:“各位莫着急,我已交代下去染一批新绸,就五天,五天后我定把货交上。”
“五天?”一人白眼相看,“当初你为了还你儿子的赌债,要我们多付四成定金。信誓旦旦说若是违约,给十倍赔偿。”
“二奶奶,您可别了,柳家的库房里,哪里还有这么多存货?依我看,丝绸我也不要了,照着契子上把钱赔过来,咱们痛快点了了这事。”
“就是,就是。”
“也成。”
那是天价的赔偿,定是拿不出来的,二奶奶泪水涟涟说赔不起。众人恼了,也不跟妇人动粗,嚷嚷着赖账得报官,拿柳家的老本来抵债。
“诸位。”柳知听够了热闹,走上前来作揖。
认出是柳知,几年前生意场上都是有交情在,一群人息了声。
他也不多寒暄,直接承诺道:“柳家欠大家伙的丝绸,明日一件不少地送过去。”
商贾们相互交换眼神,刚挑头要赔钱的男子站出来。“二爷,不是不卖你面子,是那丝绸确实成色不行,没法出手。”
“梅老板。”柳知往前一步,“我知道大伙不放心。事已至此,各位也不是成心要钱,更着急要的是货。不如信我一回宽限一天。接管家中生意这些年,我自认在生意场上,从未坑骗过谁。明日若我食言,再过来抄家不迟。”
“二爷你这话言重了。”有人松了口。
“实在不行。”柳知笑笑,“契子是我小娘签的,找个偏僻的暗牢把她关起来,事成之后我再来赎人。”
“柳知!你......”二奶奶气得珠钗乱晃,又怕得直哭。
商户们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一起走了。
院子空了,二奶奶指着柳知骂:“是你!是你下的套。”
“你蛊惑宣儿染赌,又联合外人让我签那种黑心的契子,这批丝绸坏了,也定是你做的手脚!你这个黑心肠的狗东西!”
柳知凛声道:“当然是我。”
“跟我谈心肠,你也配?小娘,你本可以在府中锦衣玉食地过着,百年后,我也能装装样子给你送终。”
“可你贪心不足,我爹娘死后就一直觊觎柳府财产,这回还想害我大哥性命。“
”小娘。”柳知笑得冰冷。“这宅子姓柳,庄子里的丝绸也姓柳,不会做生意何必逞强。我不过略施了点手段,你跟你那个蠢儿子就抢着往里跳。”
“罗家的船队已经出发去扬州了,你就多多求神拜佛,保佑大哥能好好回来。”
“若他有个闪失。”柳知敛起笑容,沉声道:“我要你偿命。”
程谷雨(12)从未见过柳知这副威严,觉着少爷不像少爷了。柳知出了府,直奔柳家染坊。刚下马车,一群伙计拥上来,二爷二爷地喊得亲切。
打头的伙计拉着柳知进屋,桌案上,柳知说,伙计拿笔写写画画。
伙计拿着一张方子出来,嗓门洪亮地吼:“小五子,去配料,盐水少兑一点,弄好后把丝绸扔进池子里泡上两个时辰。”
“都过来,今晚大家伙辛苦辛苦,把这批绸子洗出来!”
夕阳西下,柳家染坊笼罩在一片金黄的光辉里。第一批丝绸从池子里捞出来晾在杆上,褪去干涩,恢复光泽。柳知由伙计领着,穿梭在飞扬的绸布间,绛红,草绿,浅紫,绚丽的色彩中。柳知挺拔的身影忽隐忽现,他抓起丝绸搓了搓,跟身边的伙计再做交代,伙计转身吩咐下去。
柳知主宰着整个染坊。程谷雨(12)远远地看着,原来这才是少爷真正的模样。
第10章
半月后,柳昌回来了。他瘦了不少,好在身体无碍。
发卖,充奴籍,杖刑都没有,柳昌到底还是不忍心,只是叫二奶奶收拾些细软,带着柳宣回永安娘家去了。
一凡折腾下来,柳家的账上损失颇多,柳知便忙碌起来,庄园、商铺、酒楼之间来回奔波。去哪都要带上程谷雨(12)。
局势稳定,已是冬日。柳知将生意交还给柳昌,想继续在后院继续悠闲度日,商讨半天,最终答应每月下旬和柳昌一起盘账巡铺子。后面的事等他眼睛好了再说。
孙郎中来得更勤,昨日诊脉,程谷雨(12)和柳昌都在候着。孙郎中夸赞,柳知脉相通畅,气血充盈,施针的疗法可以提前。只是孙郎中不愿舍弃其他病患,婉拒了高价诊金,常住柳府的请求。施针每日次数频繁,他往返不便,需得柳知去往他的医馆,白日针灸,晚上回来。治病要紧,柳家答应下来
算算日子,那会正好是春节时候。
柳知第一次施针,程谷雨(12)陪着去的。回来眼上就扎了圈白布,孙郎中说一点光都不能见。眼前又变成黑漆漆的一片,柳知有些不习惯,回去的马车把程谷雨(12)的手攥的很紧,大冬天里,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街道上传来声声叫卖,代写春联,卖年糕,孩子的嬉笑声中,夹杂着几声炮仗响。快过年了,柳知问了好些回,今年能不能把爹爹接过来就在府中过节,程谷雨(12)都说不愿意,他察觉出来柳知有些生气了,可还是嘴硬说不行。
“谷雨(12)。”刚回来坐下,柳知就在厅堂里喊他。
程谷雨(12)走过去:“怎么了。”
“把管家上午送来的匣子拿过来。”
红木匣子放在桌上,柳知打开,里面盛的是一支玉簪子。水头极好,白润剔透中泛着绿光,雕花就更不用说了,一朵挨着一朵,程谷雨(12)认不出花名字,只是瞧着纷繁华丽。
“好看吗?”
“好看。”
“给你的。”
程谷雨(12)心里酸酸的,这东西他不敢要,也用不着。
“我不要。”他把盒子推回去。
“不是说喜欢吗?”柳知问道,“要不我让匠人再打一支?”
“我不喜欢簪子。”程谷雨(12)低声说道。
柳知笑了笑:“你过来。”
他牵起程谷雨(12)的手,把人抱坐在怀里。
“还嫌贵重?”
“没有。”
“早些年大哥送了我一块上好的玉料,一时兴起,我觉着做簪子好看,就画了个样式。只是一直没动,谷雨(12),我现在有你了,什么顶好的东西都想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