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100)

2025-08-12 评论

  他以手掩面,悲声道:“玉虚师兄教出的好徒儿,宁肯护着魔教走狗,当初也不肯为陈远说半句好话!”

  陆丘山伏地叩拜,一步不退:“师叔——”

  玉玄子毕竟不敢绕过玉虚子独做决断,思虑再三,一挥衣袖:“走,去请玉虚师兄!”

 

 

第91章 重逢之一

  月缺。

  不争峰底乱石嶙峋,群山遮天蔽日,谢离背着林故渊,深一脚浅一脚从没顶的荒草丛里劈开一条通路,越走步履越是踉跄,越走呼吸越是粗重,扶住一块冰冷山石,低声道:“故渊,醒一醒,你们昆仑的路我不熟悉,他们要追来了!”

  他摇撼着林故渊垂在他肩头的手,深蹙眉头,瞳孔缩至极小极黑的一点,双目眼白几乎尽被血红覆盖,喉咙被熊熊灼烧的心火烧至嘶哑:“故渊,我也是人,我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你醒一醒——”

  林故渊睫毛簌簌颤抖,全身被汗浸透如水洗一般,脸上沾着枯草碎叶,终于从谢离的呼唤里寻回一丝理智,低吟道:“往前、往前不远有一处山洞、洞里有寒、寒潭,潭水极冷,可涤心洗浊,遏制孟焦——”

  “好,等着。”谢离应道,挣扎着走了十余步,身子一歪倒在一块大青石底下,再动不了,只是重重喘息。

  林故渊摔在距他不远的草丛里,扒开蔓草,蹬踏乱石,摸索着爬到他身旁,将谢离鬓边被汗濡湿的黑发拨至耳后,用宽大袍袖拢着他,想也不想便吻上了他的嘴唇。

  日思夜想,相思成疾,压抑的太久,致使心魔肆虐成灾,“谢离,谢离。”

  他吻的乱无章法,仿佛迷失荒漠的旅人渴求一口救命的泉水,骑跨在谢离身上,一口咬破他的嘴唇,殷红的血混着津液往外淌,林故渊呆望着他唇角的那一缕凄红,竟觉是致命甜香,迷醉的吮吻上去,只觉不够,恨不得将他全身拆解,一口口吞入腹中,以平息那怎么都扑不灭的邪火。

  谢离握着他的腰,低低道:“好个修身禁欲的昆仑名士,一见面就要我的命吗?”

  他半躺在地,被压制的动弹不得,抬头仰望那张端正肃然的脸,忍耐浑身剧痛,硬是挤出一丝戏谑笑容,“少侠这是想当回男人?”

  林故渊哑着嗓子唤他:“我想你,好想你。”

  “我也想——孟焦折磨的我越难受,我心里就越高兴,知道是你在想我。”谢离叹道,“故渊,你不知道,上山的路上我真的动过杀心,想把你师门上上下下屠戮干净,让你无牵无挂的跟我走……”

  林故渊动作一停。

  “傻子,我怎么会做那种事?”谢离一笑,斜目望向自己手掌,半真半假道:“若真有我克制不住那天,故渊,你先提剑把我杀了,我如此凶恶,大约只有你能度我正仙。”

  林故渊浑浑噩噩的亲他的脸,谢离抬臂挡住暗红的眼睛,被他一把拉开,他盯住那吊诡的一双幽瞳,吻上谢离的眉梢,轻道:“旁门左道的下三滥功夫,敢练不敢认?别挡,我喜欢,都是你这魔头让我自堕魔障,毁我清白名声,可我好喜欢。”

  一夜被孟焦折磨至此,终于与心上人重逢,意志铸就的铜墙铁壁节节倾塌,意识昏聩而温柔,一只手搂着谢离的脖颈,一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谢离两手枕在脑后,四仰八叉的摊开身体,笑嘻嘻地歪头看他,浑身肌肉松弛,全身唯有一处剑拔弩张,林故渊隔衣轻轻一碰,忽然像被火炭烫了手,慌张的往后退。

  幽暗的眼睛欺到跟前:“怕了?”

  林故渊低下头,沉浸在罪大恶极的隐秘欲望里,骨节分明的一双手,解开交领,绣满白鹤的道袍已近滑落,半遮半掩那白石似的胸膛,他克制喘息,一丝不苟的除去发冠,披落三千青丝,将银冠和银簪摆放一旁,端正跪坐,欲拒还迎,等人采撷。

  昆仑派门规森严,门中弟子视道袍如视生命,需时刻警醒自身,不可衣冠不整,不可言语无状,不可行狎昵之事……

  他向下微微一扫:“来。”

  谢离翻身坐起来,用力攥住他的手腕,双目灼然放光:“真要?”

  林故渊眼眸混沌,咬实了一个字:“要。”

  “一会儿你师叔他们找来了,让他们看活春宫?”谢离搂着他的肩头,在他耳畔吮他的耳珠,呵着热气谑他,“看看他们高洁守矩的好徒儿在我身下是怎么一副浪态,荒郊野岭,师门禁地,名门秀士跟魔教妖邪偷欢——我可是不在意,让他们知道小娘子早就是我的人了,我心里高兴的很,只怕你这薄脸皮子禁不住……”

  林故渊绷紧的脸闪过一丝惧色,谢离凑到他跟前,故意道:“还要不要?”

  林故渊充耳不闻,捧起他的脸轻轻亲吻,边亲边抬着眼皮看他,勾引的若无其事。

  谢离被他弄得气血阵阵翻涌,情潮奔涌难抑,只觉四周烧起弥天业火,快要把他烤干了,只有怀里的人是一眼寒泉,要汲一口才活得下去。

  他竭力驱赶眼前狂乱幻象,猛地翻身,“要什么要?任性。”他将林故渊两手高举过头,死拧住两条青白手腕,半真半假的在手里蓄了劲,“别动!”

  林故渊哪里肯依?他上了拗劲,不得章法的扭腰乱蹬乱踹,谢离挨了他好几下子,扭打挣扎一阵,终于占据上风,反拧住林故渊两手,双膝锁他双腿,不准他再乱动,深吸口气,神情决然:“别闹,不行。”

  “‘不行?’”林故渊被二字戳中心事,歪着脑袋嬉笑,“你说的,是你‘不行’,不是我‘不行’,这回、这回看丘山师兄拿什么笑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把衣裳穿好了,想想你我约定,想想你是何人。”谢离触到他胸口一片温热肌肤,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将衣衫合拢,用力把他往肩上一扛,摇晃着站起来,“走了。”

  他的表情肃穆的像要与那无边黑夜决裂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倒出最后一颗漆黑药丸,一口吞入腹中,狠狠一扬手,瓷瓶撞上山石一角,摔了个稀碎,他转头望了望肩上的人,沉声道:“争口气,寒潭在哪,给我指路。”

  跌跌撞撞,步履沉重,一路披月踏草而行,心里也觉好笑。

  是谁曾威胁:“在你师兄弟和一众师叔面前让你丢进颜面、身败名裂?”是谁曾掩鼻而笑:“所谓名门,迂腐不堪,恶臭不堪?”

  林故渊伏在他肩头,下巴一磕一磕撞得头晕,两人脸揉着脸,俱是热气腾腾,汗水混迹一处,一滴滴砸入地里,林故渊迷糊着抹了一把,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惊道:“红的?是血?”

  “睡你的,少管闲事。”一注血泉从谢离额角汩汩淌至下颌,恰好覆盖一只左眼,将半张脸染作鲜红。

  歃血禁术恶力之一,到四重五重,真气汹涌冲撞不受控制,狂奔乱走催破全身筋脉,乃至血如山崩,自周身肌肤涌出,《歃血书》有云:心浮易生异鬼,气躁则入邪道,周身津液气脉腾腾若沸,血如热泉,汗如丹朱,筋脉错位,心肾皆损……

  谢离苦笑,歃血术……在这世上,谁能比他更清楚歃血术的来龙去脉?

  夜风清寒,心弦拂动,乱无章法,林故渊闭着眼睛轻轻呼唤:“带我走吧,天涯海角,我陪你去。”

  谢离的心像被狠狠一攥,脚步骤停,血瞳闪过一丝癫狂喜意:“说真的?”

  林故渊含混道:“我好想你。”

  啪嗒,啪嗒,鲜血沿下巴尖淌成一条线,谢离偏过头,在他微凉的脸颊蜻蜓点水般一吻而过,小心翼翼地将脱缰而出的喜色压制回去,轻道:“这话,你清醒时说才做得了数,我活的太累了,对人世失望的太多了,再不想强求什么,强求来的都长久不了,如果你真有这份心,我还有一点时间,等一等你。”

  又温柔笑道:“别太晚,我命短,等不了那么久。”

  悄无声息,背上的人早已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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