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天剑传承百年,历代掌门视为神物,凡昆仑弟子,持剑者即为昆仑掌门——
陆丘山朝问天剑深深作揖,趁众人不注意,抬起眼睛,一脸尴尬神色,小声问道:“故渊,你这、这——师公把掌门之位传你了吗?我们跪是不跪?”
陆丘山朝问天剑深深作揖,趁众人不注意,一脸尴尬神色,小声问道:“故渊,你这、这——师公把掌门之位传你了吗?我们跪是不跪?”
林故渊不擅说谎,做完一番陈词,已经心虚的出了冷汗,从牙缝挤话:“别,别跪,苍南师公脾气古怪,此事半真半假,我是编了唬人的——”
他稳稳立在崖边,手指谢离,对众人道:“至于周掌门所说那位魔教妖邪,早已弃暗投明,前些日子死在昆仑山的魔教圣金堂左使祝无心,便是他所斩杀,此事我们苍南子师公也了然于胸。”
崖下的议论声大起,许大酉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好,好!我就说,怀璧远走千里、将菩提心法送还少林寺的娃儿,怎么会是魔教党徒?”
他喝一大口酒,仰头赞道:“小兄弟,忍辱负重,真英雄也!”
又对周誉青笑着说道:“好了,这回都说清楚了,什么昆仑弃徒,什么勾结魔教,明明是你见不得光,杀人灭口,心怀鬼胎!另有条条罪状,周掌门,劳驾您卸下兵刃,跟我们去一趟少林寺吧!”
周誉青脸上肌肉扭曲难看至极,黑着脸道:“去什么去!”手按重剑剑柄,抽出一根手指指向半山腰地崖洞:“小人,小人!”
只见他目光阴鸷如隼,猛然拔剑出鞘,招呼泰山派弟子:“这帮人深夜进山,中伤我们泰山一派,若容他们撒野,我们如何在江湖立足,我又如何对得起把百年基业交到我手里的前辈师叔!”
雪亮剑刃斜指山中崖洞,道:“杀,先给我杀了那几个小狗!”
泰山派众弟子一时分不清谁对谁错,听闻掌门一声令下,振臂应道:“是!”
漫山遍野杀声四起,数百架弓弩对准崖洞,羽箭纷纷射来,可山中火势凶猛,全然看不清楚,箭雨乱飞乱射,并无一支射中,在场峨眉派和丐帮众高手怎能容他?江如月道:“诛杀叛逆”许大酉道:“灭火救人!”
众人铮铮抽出兵刃,和泰山派弟子打做一团。
闻怀瑾把脑袋探出去观战,连滚滚热浪都顾不得了,拍手笑道:“乱了,全乱了,周师叔脑子糊涂了,他向峨眉和丐帮出手,已是身败名裂,再无转圜!”
林故渊望着谢离,轻道:“我说了要将你堂堂正正带回去,要与你光明正大在一起,你再等一等,我一定做到。”
恶有恶报,沉冤将雪,他心中欢喜,外面杀声漫天,树木熊熊爆裂燃烧,他上前握住谢离的手,却见谢离退后半步,一脸古怪神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黑发披散,面容泛着病态的苍白,捂着胸口深嗽一声,在林故渊目不转睛的注视里,吐出了一大口鲜浓的血。
“谢离?”
林故渊的笑僵在脸上,他这才想起谢离今夜仿佛身体不适——他下意识觉得应是无关紧要,毕竟在场所有人,包括周誉青,谁能伤得了魔尊?
可谢离这一口血吐完,竟像是生了重病,缓缓跪下去,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往外呕血,血越来越多,浑身衣裳被血迹染透,林故渊这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扶他。
他攥着谢离的手臂:“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一把抓向谢离手腕,搭他脉息,猛地又甩开,心口砰砰乱跳——谢离全身烫如火炙,脉象诡异至极,全身真气都已失控,有的逆行有的顺行,有的先是顺行,片刻忽转逆行,有的逆行又转顺行,乱走乱撞毫无规律,却一股比一股来的强劲凶猛,似要将身体活生生震成碎片。
失控的内力冲击骨骼、五脏、血肉,腾腾若沸,早已超出人之极限,主人必是痛苦至极,且已持续许久,五脏六腑皆有损毁之兆。
林故渊脸色一片煞白,耳中轰鸣,一遍遍问他:“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
他拽开谢离的衣领,往后背一摸,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外衫也隐隐渗出水渍,他吓得抽回手,低头一看,手心一片淡淡粉色,那汗水里也混了血。
他的声音发抖:“是孟焦?为何我没有感觉,怎会如此严重?”林故渊目如冷电,竭力拽他:“不对,像是歃血术反噬之力作祟,起来,我帮你传功疗伤。”
谢离连连摇手:“不用不用,麻烦的很。”他抹去嘴角血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口吻轻松惬意:“我要走啦。”
“去哪里?”
他那笑里沉着说不清的东西,见林故渊着急,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漆黑眼仁倒映出跳动的火光,得意道:“去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后背发毛,陆丘山等人面面相觑,林故渊把问天剑往背后一插,陡然提高声音:“你说实话,说实话!”
谢离嘴角渗血,无声微笑,林故渊看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电光石火一般,突然响起这一路来他种种古怪表现,他赤红充血的眼角、数次濒临失控的情状、常常吞服的药丸,又想到当日聂琪反噬发作头痛欲裂、呼唤欧阳啸日去取药……一个可怕念头闪过脑海——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攥着谢离的手:“你早就发现了,你早就知道,这鬼心法一直在折磨你,是不是?那瓶药是梅间雪为你配的,他照料聂琪,他懂如何抑制反噬之力,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130章 围攻之三
他徒劳地用手去堵谢离的嘴,根本止不住崩涌的血泉,心里一片混乱,再这么下去,谢离全身的血都要流干了——
谢离的黑发沾了血,贴着惨白面孔,活像一只血池里爬上来的鬼,神情痛苦,却牵着嘴角嘻嘻笑道:“你呀,怪聪明的,不好瞒。”
他又呕出一大口血,断续道:“别动,别动,这岂不是正好?我总是缠着你,让你为难,让你难堪,让你有诸多挂念,没法清清静静的在昆仑山当你的神仙,我平生最讨厌拉扯不清的事,咱们、咱们往后各走各路,两、两不相欠——”
林故渊捧着他的脸,急的发了火,冲他吼道:“你说什么混账话,你不要再笑了!”
一只手不住的用力推他,是卓春眠,慌张道:“师兄让一让,我看看脉象。”
谢离摇头,不动声色向后退避,抬起头,空茫茫地凝望天空,与此同时,悬崖边忽然响起呼啦啦的振翅声,一声鹰唳划破夜空。
众人仰头四望,只见夜空不知何时出现了数以百计的硕大黑鸟,状如鬼魅,无声无息盘旋滑翔,收拢羽翼,一只只停在悬崖边缘,这些奇特的鹰每头都有一人多高,落地就不再走动,石像似的立在原地,昂着头颅,目光锐利。
闻怀瑾在不争峰曾经吃过这种鸟的亏,惊叫道:“又来了!”
林故渊倏然起身:“是壁枭,怎么会有这么多壁枭?”
“天邪令的人到了!”他语声落地,果不其然,悬崖上出现影影绰绰的黑影,皆是黑衣劲装的魔教人士,逐一揭开斗笠,露出面孔——有的依稀见过,有的毫无印象,林故渊仓促打量一圈,视线停住不动:“易大哥?温小堂主?”
易临风和温酒酒都在其中。
温酒酒满头珠翠仿佛不堪重负,瓜子脸在夜色里苍白如纸。
林故渊惊喜万分:“你们来的正好,谢离他脉象极其古怪,像是魔功反噬发作……”
旧交重逢,两人却极其漠然,目光移过他的脸,又像没看见似的移开视线。
黑影急掠而过,他转头去看,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宽大黑旗,像被看不见的绳子拉扯,呼啦啦来回穿梭,将他和陆丘山、闻怀瑾等人围在中心。旗帜势如疾风,隐约绘着一些青青蓝蓝的斑驳图案,可每当他眯着眼睛认真辨认,头便隐隐作痛,待要运内功抵御,那黑旗又停住不动了,如同被抽去骨架的皮影,软绵绵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