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162)

2025-08-12 评论

  说罢邀易临风、梅间雪、温酒酒、枯木人进入偏厅,又遣仆役叫来睡梦中的卓春眠,也不管已经两天两夜未眠未休,喊仆役送了些茶点吃食,深夜密谈,心怀渐畅,这些魔教中人爱恨分明,他亦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简淡性子,过去种种不合冰释消融,聊起过往旧事,谈及沧海君,更觉投缘。

  ————

  当夜,燕郎带着另外两名暗卫自雪庐出发,怀里揣着一封林故渊的亲笔书信,去往峨眉山。

  临安城外一别,燕郎领他的情,对他的事情十分上心。

  接下来的几天,雪庐异常安静,梅间雪下令,当夜谢离卧房中的情状,一字也不可传出去,雪庐聚义的好些魔教中的汉子,只隐约知道发生了一件大事,却不知其中细节,各种猜测议论不绝。

  林故渊独自饮食,晨起练剑,过午读书,日落而息,半点动静不发,他性情沉静,也不觉得辰光难熬。

  闭门到第五日上,等来了梅间雪的便条,淡色宣纸装在一只洒金小封里,展开便有幽幽梅香,信里只短短一行瘦金小字:时机已至,请公子速下决断。

  林故渊放下手中书卷,望向窗外湖景,瞳孔微微一缩。

  谢离那边日渐好转,从每日能醒一个时辰便要昏睡,慢慢可以正常起居,正常饮食,然而先前的病伤及了根本,若非天长日久的调养,再难和从前一样,梅间雪又嘱咐他不可饮酒、张狂,不可大喜大悲。

  梅间雪料定了他绝难遵守,早想出无数种对策,但出人意料,谢离竟认真起来,原先让他规矩吃药比登天还难,如今则是凡药必吃,顿顿不落,被拖去彻夜行针也无半句抱怨。

  梅间雪端着递回来的空药盏,实在不知这无赖何时转了性子。

  谢离看他发愣,微微一笑:“我怎样都罢了,偏我老婆青春年少,若是我早早瘫在床上,每日瞧着他与别人亲热快活,岂不比杀了我还难受?”

  梅间雪听他说的不堪,也觉得林故渊实在与“青春年少”和“与人亲热快活”无甚关系,但谢离肯安心吃药调息,心脉平和康健,便也噗嗤一笑,道:“算你识相”。再不说什么。

  梅间雪不让外人打扰他休息,谢离闲来无聊,抓了易临风天天下棋。

  两人对弈一晌午,易临风已经半分风流潇洒都没了,蹲在椅子上,被谢离不着四六的棋路气的直翻白眼,谢离眼都不眨地举手落子,啪的一声脆响,手里黑子正落进三枚白子的包围里。

  易临风瞪了棋盘看了半天,大骂:“这下的是什么狗屁!”

  谢离换了一身黑色劲装,臂覆暗色皮甲,头束褐红绦子,煞有介事的用手托着下巴,却看也不看那落花流水的棋局,只盯着易临风叨叨念念:“哎,哎,我还未讲完,我第一次见他,他就那么一身素白衣衫,站在昆仑的风雪里,活脱脱天仙下凡——”

  “他那扁担,也比别人的扁担干净好看。”

  “他给我热了饭菜,还给了我一身棉衣,你说,我老婆是不是温柔体贴,心地善良?”

  谢离面露微笑,抓了一枚黑子拈在手里,又迫不及待要甩出去,见易临风迟迟不落子,当当敲棋盘,“快下快下,这盘没意思了,再重来一局。”

  他腆着老脸往前凑:“哎,我那易容的行头你瞧见过没,满脸横肉疙瘩,蒜鼻歪嘴,面大如盆,他穿着红嫁衣,想都不想就来亲我,你老婆主动亲过你没?我老婆,哎,哎呦,那一下子,至今想起,真让人怦然心动,心魂俱醉——”

  易临风眼睁睁看着一盘棋被他折腾了个乱七八糟,怒道:“喂,喂,这棋还能不能下了?”

  “这点破事翻来覆去讲了八百遍,醒了讲一遍,睡前讲一遍,我说你是躺久了烧糊涂了还是怎么着……”

  谢离狠狠瞪他一眼:“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一瞪甚为凶狠,易临风不敢说话了,抓起手边的茶盏灌了一大口,一蹦三尺高:“妈的,这谁倒的茶,怎么这么烫!”转头去仆役过不去,谢离拽他衣袖:“回来回来,我还没说完呢,他们昆仑山,那可是冷极了——”

  易临风把茶盏咣当一摔:“不要脸的玩意,你当初一声不吭的跑了,我找你找遍了三山五岳,什么山没见过,用得着你说!”

  谢离大手一挥:“对,对,忘了你这臭小子爱看山景,在峨眉一耽搁就是小半年,险些连我们天邪令的门朝哪边开都忘了!”

  一听见“峨眉”二字,易临风一身泼皮气霎时收敛,老实坐着,长指挟一枚白子,双目如星,秀眉入鬓,一副恬淡无争的清贵气度——

  正是初夏时节,庭院落花如雨,谢离眼里复又放出光来:“我再跟你讲讲,前几日里我病得要死,你知道他来了都说了什么?你定是不信——”

  易临风一腔悲愤无处发泄,唇角微扬,计上心来:“当兄弟的劝你一句,别高兴的太早,当心乐极生悲。”

  谢离一愣:“此话怎讲?”

  易临风的眼里火花一闪,促狭道:“四五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吧?”他往嘴里扔了块桂花糕,瞄着谢离,故意激他:“可别是反悔了吧?”

  “你们那不是中了蛊么?神智不清,许诺做不得数,等蛊毒解开,说不定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谢离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把棋子三两下划至一处,不管它黑的白的,全扫进一只棋篓里,怒道:“让你来陪我下棋解闷,你下的一通什么狗屁,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半句象牙来,明儿别来了,让我清净几天——”

  “我下的是狗屁?我不让你耳根子清净?”易临风鼻子都气歪了,想不通这人脸皮怎能厚到如此地步,听他说滚蛋,如蒙大赦,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谢离负手朝窗外眺望,眼里倒映着方方正正的一块白光。

  刚下了一场雨,枝叶透着油亮的新绿,空山寂寂,一派清幽。

  那光里突然多了个白色的人影。

  林故渊不知何时来的,白衣素服,面孔匀净,周身萦绕薄薄雾气,如画中仙骨,清水白玉,端端正正站在柴门之外。

 

 

第148章 计谋之二

  谢离又惊又喜,把棋篓往桌上一放,顾不得身体仍是无力,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房门,沿小路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何时来的?怎么在外面干等着不进来?”

  林故渊低头穿过垂着花帘的月洞门,道:“守门大哥说你和易堂主在对弈,不许外人打扰,我便等了一阵。”又微一回头,“我刚见到易大哥出去,好快的脚程。”

  谢离只觉全身霉气一扫而空,两眼放光,心情大好,说道:“通传什么通传,你来我这里,就是把天顶卸个窟窿,一剑把我从病榻戳起来,我都高兴。”

  林故渊淡淡一笑,谢离与他并肩走了几步,见四周无人,便要揽他的肩,林故渊往旁躲开,二人别别扭扭走进内室,门一关,再也忍不住,抱在一起,谢离不住亲他的脸、嘴唇,自顾自往那修长颈子下面探寻,林故渊高昂着头,满脸红晕,不住向后躲闪:“别,别,你等一等,我是有事,有事找你——”

  谢离见他虽嘴上拒绝,却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眼波流转,如痴如醉,明明是两厢有意,哪里把持的住?胡乱道:“心肝儿,好几日不见你,想死我了,你说了往后日日要来,怎么一次都不来?别的都别说,先让我亲个够,摸个够——”

  林故渊喘气发急,呼吸间全是谢离身上的男子气息,此时孟焦蛊毒未解,全身叫嚣着要遂他的意,双足发软,一丝力气也无,感觉谢离的手放在他腰上,竟是要解他衣带,终是调动最后一丝清明,喝道:“混账,你退下,不准胡来!”

  他冷面冷语,说完真的退开半步,怒目而视,大有与他决裂之态,谢离满腔热情瞬时被浇熄,悻悻道:“我还以为少侠这次是真心实意,不料又是看我病得可怜,说来哄我的话,罢了罢了,原是我蠢,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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