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161)

2025-08-12 评论

  “换而言之,这些蛊虫是‘活’的,它们先死后生,不愿随宿主身死而覆亡,竟在最后时刻如山崩泉涌般倾巢而出,护住他的心脉,吊住他一线生机——”

  “昨夜他体内真气混乱无制,我的‘引露针’已遏制不住,他几度濒临爆体血竭而亡,这小小蛊虫竟从中阻挠,化去多余真气的速度数倍凌驾于歃血术外溢的真气之上——”

  梅间雪眼中光华隐隐:“这岂不是有趣至极!”

  林故渊心中震动,他想起来了,孟焦本是夺心之术,并非要夺人性命,这些蛊虫的最终目的,是要一具疯癫躯体与之共生,而非同死!

  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虚虚攥拳,万千情绪在心中激荡……难道、难道这孟焦蛊虫,竟真的在把人逼到绝境后又留下一线生机?

  梅间雪声音渐低,却越发喜色难抑,双目灼灼:“怪不得你们在路途中耽搁了那么久,他来雪庐时,伤势却比我所预料的要轻,怪不得我推算他绝无可能挨过昨夜,他却、却——”

  他半闭着眼睛,终于攻克难题,疯癫狂喜,大笑道:“你们不肯吃解药、不肯吃解药,误打误撞,胆大包天,竟然成了保他性命的关窍所在,而我费尽心力,搜遍传世明方,最后竟然是你、全是因为你——连祝无心那毒老头儿都没料到,他炼制的这味怪毒,竟成了克制歃血术的良方,哈哈哈哈——”

  他语无伦次,站立不稳,两名仆役急忙上前,低低嘱咐:“公子身体才稍有好转,不可激动。”说罢搀扶着他到一旁休息,又斟了热茶递到他手里。

  一众魔教里的汉子早听得不耐烦,他们不知原委,听他一会说什么真气充盈、一会又说真气被蛊虫尽数化去,唬的脸色都变了,心里都道:真气被化了可怎么得了?那岂不是武功尽废了吗!可见梅间雪满脸喜色,又知不是坏事,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敢冲撞梅间雪,纷纷嚷道:“公子爷,可别绕圈子了,主上身体到底如何,麻烦给个痛快话,若是好消息,我们连夜传话出去,也省得大家彻夜不睡的惦记着——”

  林故渊忽觉有人轻轻牵拉自己的衣袖,低头一看,谢离不知何时醒了,眼皮轻动,仿佛是在听着大家议论他。

  他那跳脱飞扬的性情,但凡恢复一丝力气,便要开始作恶,林故渊看见他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来动去,扯他衣袖更急,像要提醒他什么,但眼下群豪荟萃,都为他担着心,实在不是谈私情的时候,林故渊轻轻拂开他的手,绷着面孔,小声道:“别闹。”

  谢离却一味地拽他,林故渊理他也不是,不理他也不是,脸上阵阵发热。

  温酒酒轻咳一声,眼里含笑:“你再不管他,他要自个儿爬起来了,浑身是血,好吓人。”

  林故渊脸一红,只得靠床头慢慢坐下,将谢离搂在怀里,谢离醒不全,歪着头,脸枕在他胸膛休息,原本健硕的体魄如今只剩下一副空架子,抱着也不甚沉重。

  林故渊信手拨弄他的头发,见他脸色憔悴,却不似前夜的灰败,反而从苍白里透出一丝血色,伸手一摸,额头也不再滚烫,不禁长长松一口气,又怜爱,又欢喜,心中荡开无穷的柔情蜜意,也不管周围群豪喧嚷,只把他紧紧抱着,再也不肯放手。

  林故渊身上蛊毒仍在发作,这般拥抱在一起,身子如同被刀割火烤,但知道同样的蛊虫,作用在自己身上,和在他身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滋味,竟半点也不觉的辛苦,轻轻微笑,仿佛那皮开肉绽、千刀万剐之苦是全世界一等一的极乐。

  梅间雪道:“主上身体暂已无碍,再多三五日,作恶的真气便能尽数化去,往后服药调养,应是能捡回一条命。”

  在场群豪都是些爽朗汉子,听闻“暂时无碍”、“捡回一条命”,都已腾腾若沸,再不管后面都说些什么,叽哩哇啦的议论起来。

  林故渊把着谢离的脉搏,心中存疑,抬头问梅间雪:“孟焦蛊化人内力,是否可控?”

  梅间雪脸色一沉,低声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这蛊虫毕竟是邪物,究竟能助我们到何时,中途是否再生变故,我全无把握,一有不慎,怕仍逃不了武功尽失,成为废人的结果,好在我们有解药在手。”

  又舒了口气,道:“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这些你先别想,且让孟焦缓缓作用,到了不可控的时候,我自会找你。”他站起来,郑重向林故渊拱手一礼,道:“委屈公子,受苦几日。”

  林故渊淡淡道:“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何必与我客气。”

  梅间雪脸上一红,道:“前些日子多有怠慢,我们也是情非得已,他又病的那样急、那样重——”

  林故渊把谢离搂在臂膀里,与他十指交扣,已是如获至宝,哪里还计较这些,笑了笑,道:“我都忘了,雪庐风景奇美,梅公子医术精湛,这些圣教里的兄弟朋友豪爽大度,我住的快意极了。”

  梅间雪听他说得如此洒脱淡泊,颇有一笑泯恩仇的侠气,更是面颊发热,喃喃道:“好,公子的心胸,令我好惭愧,你把春眠带到我身边,治好了我这把经年的病骨,还有燕郎,也是你点醒我,我才、我才——哎,我生来自负,除了主上,再不服任何人,哎,我竟不知不觉欠了你这样多。”

 

 

第147章 计谋之一

  林故渊只是笑,道:“你谢我,我要谢你,又说不清了,你们魔教的人各个麻烦,沾上就甩脱不掉,既然认识了,那往后便是朋友了罢,不要骂来骂去,杀来杀去了。”

  二人彼此对望,他们本是相似的性情,此时隔阂尽消,俱是一笑。

  林故渊仔细安顿好了谢离,掩上房门,又快步追上梅间雪,道:“梅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梅间雪客气道:“公子请说。”

  林故渊沉吟了半晌,压低声音道:“今日转机,希望梅公子能转告在场群豪,不可议论,不可外传。”

  梅间雪奇道:“你是有什么打算么?”林故渊点点头,道:“一是为了他静心养伤,他那个人,最爱热闹,最是轻狂放浪,要是他好转的消息传开,这些个兄弟都要来见他,他一高兴,怕是要拖着一副残躯,上墙揭瓦,无法无天。”

  梅间雪听他形容的精准,抬眼看他,噗嗤一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怕他滥饮放纵,累及我神医的名号。”

  林故渊道:“二来是红莲的事。”

  他看向左右,缄口不言,梅间雪知道他是怕走漏了风声,便高声喝道:“主上要养病,今日在场的,统统去我宅院等我,稍后我另有事要议,不要聚在这里吵闹。”

  群豪叽里呱啦的都散去了,周围只剩下梅间雪等几位心腹。

  易临风在旁听见他们说话,插言道:“你的意思是,想让聂琪相信他病入膏肓——”

  林故渊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我虽与他交好,却不能万事不管的只顾着谈情说爱,我们侠义道与红莲有一些恩怨要了结,而且,我也想与他有个光明正大的结果。”

  易临风瞧他容色坚定,明明蛊毒在身,却是绝世出尘,清明正气,不由的心生几分敬意。

  听他谈及红莲,忍不住轻蔑道:“你这人真是有趣,你管你家亲亲相公便罢了,怎么又管到我们家里。”他打了个磕绊,忽觉不对,气焰低了下去,懊恼道:“行吧,行吧,眼下倒也算你家事。”

  林故渊淡然一笑,不计较他冒犯,反问道:“江湖儿女,师门之命,媒妁之言,江姑娘光风霁月的品性,易堂主难道就要委屈她被污蔑轻辱,难道就不想堂堂正正接一回花轿?若说你没这个心思,那我倒有些瞧不起你了。”

  易临风霎时脸红,将扇子使劲摇了又摇,瞥着林故渊那张清俊的脸,道:“你这个人,心里有些丘壑。”

  林故渊心念一转,道:“我们在雪庐耽搁久了,这里兄弟又多,那红莲怕是已隐约间知道了些消息,尚未探明虚实,因此不敢动作,他为人多疑狡诈,我们不如一起想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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