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谢离点破,心里一热,镇定心神,使力将他往肩头扛了一扛,大步走出禅房。
刚一出门,只听外面钟声大作,到处喊打喊杀,急忙又退回屋内,探身向外一看,整座藏经塔已化作战场,处处兵刃相交,各条走廊都布满了人,三两结对尽在对战,一时分不清哪是魔教,哪是自己人,塔楼年代久远,木板不堪重负,被踏得咚咚乱响,四处落灰。
观望一会儿,终于明白原委,原来他俩触响钟声,外围埋伏的大股魔教信众以为那蝶面怪人遭遇不测,一同杀进塔欲夺经书;在山前与魔教对峙已久的正道人士听见藏经塔竟响起示警钟声,也纷纷回过神来,想到被魔教耍弄许久,都不由恼羞成怒,一股脑儿返回后山,个个咬牙切齿,大骂魔教行事猥琐鬼祟,恨不得将塔里魔教斩为碎块。
两拨人马在藏经塔底遭遇,顿时杀作一团,谁也不肯让谁先进塔去。
林故渊怀揣心法秘籍,心口咚咚狂跳,不知该作何动作,谢离半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外面杀声,哑声道:“小兄弟,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让红莲拿走这菩提心法。”
这一番话说得气喘吁吁,甚为费力,每说一句,便要停下歇上一歇。林故渊回头看他,见他眉头深锁,似是十分难受,心中更添焦灼,应道:“好,你放心。”
他口中如此答应,却想不出一个完全对策,眼下外面正邪两道正为那经书大打出手,若从禅房直接冲出去,必被两道人士不分青红皂白都当做抢劫经书之人,到时一起来攻,他背着谢离,想要硬闯难如登天,正道之中又多潜藏魔教细作,若随意托付,难保心法不落在妖人手里。
他已背上勾结魔教的骂名,若要在一片混乱中向侠义道一干人士陈情原委,说服他们出手相助,更是不能。思来想去,只能先将经书牢牢放在自己身上,只谨记一条,再如何受屈,也不能让经书被魔教拿走。
谢离看出他心中犹豫,缓缓道:“不然,你将我一剑杀了,带着心法去找慧念秃驴,说你一早看穿我的意图,因此才故布疑阵,他自会信你,你师尊等人也再不追究你与我厮混一处的过错……”
话没说完,林故渊厉声喝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谢离冷笑:“这办法不好么?当年你们所谓正道围剿我们天邪令,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可没少用过。”
林故渊道:“你不能死,你为我死了,我永远欠你一局,如何再专心致志恨你?如何再抓你回昆仑证明我清白?”这一番话声音虽轻,语气却极为决绝,说完露出一丝笑容,道:“抓稳了,我们再闯一回鬼门关!”
他讲经书往怀里深处一藏,提起一口气,抽出朔风剑握在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人群冲去,果不出他所料,一众正道弟子见两人从禅房现身,只当他们是窃书得手的魔教信徒,纷纷镇臂高呼:“恶徒休走!将经书留下!”
那魔教众人原先以为他俩是自己人,突然发现这两人浑身是血,轻功身法更不像教中功夫,顿时回过神来,跟着大呼:“有蹊跷,快拦住他们!”
十多把长刀短剑同时杀到,林故渊怒叱一声,使出毕生功夫,挥剑一一挡开,他心无杂念,一招一式任意挥洒,眼前寒光乱闪,锵锵铮铮震人耳朵,有人敢上前他便出手相抗,也不知打的是正道还是魔教,亦不知混乱又刺伤了多少人,直杀得热气翻滚,脸上身上溅满鲜血,乱军之中忽然听见一声清朗朗的呼喝:“孽障哪里跑!”
林故渊一抬头,只见一点剑芒破空而来,长剑嗤嗤带风,他背着谢离,腾挪比平时滞钝,只当再躲闪不开,微一闭目,只听对面那人大惊道:“小豆子,怎么是你!快躲开,快躲开!”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闻怀瑾!闻怀瑾看清是他,急忙于半空中回剑收势,力道太猛,想完全停手已是不能,剑尖偏离原来的方向,堪堪将他的侧脸蹭破一层油皮。
闻怀瑾一连冲出数步才站稳,回身打量林故渊和谢离,既惊愕又不解。
林故渊并不辩解,闻怀瑾焦急万分,用力将长剑往地上一插,大声道:“我不相信,我不信你真投靠了魔教,真替魔教众人抢夺少林心法!”气急败坏地嚷嚷:“你说话,你回答我!”
第41章 真面目
林故渊有万千话语梗在喉头,不知如何开口,旁边几名正派弟子蛰伏已久,见他终于露出破绽,哪里还等得?顿时大喝一声,齐齐发难,一人使剑刺他胸腹,一人持铁锤朝他腰侧横扫,闻怀瑾怒叱一声,当当两剑,将正派弟子震出去老远,又重重点住举铜锤之人的穴道。
那几人大为火光,怒道:“你们昆仑派自上而下都私通魔教了吗?”闻怀瑾持剑在手,冷冷道:“私通与否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说完挽个剑花,摆出拼杀架势,那几人见他有为林故渊护卫之意,新仇旧怨一同发作,剑尖斜指,喝道:“再要维护这两个魔教叛逆,就连你一起杀了,再去禀报慧念方丈!”
闻怀瑾怒火攻心:“你们敢!”林故渊苦笑:“怀瑾你让开,此事与你无关,我已经淌了污水,不能再把你牵扯进去。”说罢便要冲出去面对群雄,闻怀瑾哪里肯让?一个箭步挡在前方,凛然道:“我只问一句,你是否真投靠了魔教?”
林故渊道:“你知我为人,我便是死,也做不出这等事!”闻怀瑾又指谢离:“那这人是否是魔教中人?”林故渊默不作声,闻怀瑾渐渐浮出失望之色,叹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到底受了什么蛊惑?你还是我的故渊师弟,还记得我们除魔卫道的初心吗?”
林故渊心中酸涩苦楚,一句话也说不出,闻怀瑾就势逼问:“单打独斗我胜不了你,但今日众位师兄弟在场,你已是插翅难飞,若我非要你交出这魔教贼人呢?”
林故渊手已按在剑上,心中万般挣扎:“怀瑾,我确实有苦衷,若你执意如此,只能对不住了……”
他手中暗暗蓄力,心想若他再纠缠,只能以硬碰硬,闻怀瑾没料到他竟如此决绝,看看他,又看看他背上奄奄一息的谢离,摇头道:“你还是这样逞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弄成这幅样子,也不肯低头。”
他恶狠狠道:“既然如此,好吧。”
林故渊心中已做好最坏打算,不料闻怀瑾往旁边一让,朗声道:“走,我送你们出塔!”
他的目光清清朗朗,多年兄弟情谊,尽在一言之间,林故渊心头滚烫,不知如何谢他,闻怀瑾已然摆开剑阵,冲左右昆仑诸位弟子大声号令:“众位师兄,故渊是我们同门兄弟,他平素为人如何,不用我来争辩!今日他是对是错,都是我们昆仑家事,决不能让他在此蒙冤,更不能让我昆仑一派被武林同道轻视!众位请随我护卫师弟,若因此告罪众师叔,皆由我一人受罚!”
众弟子极为义气,个个长剑在手,守护左右,林故渊向大家点一点头,背起谢离,躬身逃跑,适时四处乱哄哄的,昆仑弟子集结一处,大喊几声抓魔教叛逆,分作数股四处乱撞,闹得一众魔教正教都摸不清头脑,众人都道那偷盗少林至高内功心法的贼人尚在塔顶,哪想到趁正邪两道处处引战,早已浑水摸鱼到了塔底?
藏经塔洞门大开,林故渊运起轻功飞踏出去,一跃跳上墙头,转头一看,众位师兄弟都在院中不动,他眼眶一热,心说我平素不与他们深交,他们却在危机时刻做到如此地步,同门之义,莫过于此,顿时生出万分感激和敬仰,站在墙头,两手抱拳,向一众师兄深深作揖,道:“多谢诸位!”
闻怀瑾冷冷道:“别忙着谢,我看在多年情分上帮你一回,并非是有心助纣为虐,从今往后,你我再不是兄弟!若下次见你,你依然与这魔教妖人混迹一处,你我之间,如同此木,绝无二话!”
他面容极是冷峻,一剑斩断旁边一棵桃枝,眼锋瞥向谢离,冷哼道:“但愿你没信错了人。”
说罢将剑回鞘,振臂道:“走,去杀魔教余孽!”他再不多话,带领众位师兄弟朝藏经塔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