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折一枝花,便伤得如此之重?
赵从煊见他不说话,心里一慌,下意识攥着他的衣袖,“你不相信我?”
“微臣不敢。”萧伯瑀抬眸看他。
赵从煊不喜欢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知道,萧伯瑀不相信他说的。于是,他挣脱开萧伯瑀的手,又回到院子去取那一枝海棠花。
他一字一句解释着花枝与彩线的由来,声音越说越委屈,“......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萧伯瑀一怔,他看着那枝绚烂的海棠花,半晌,他抬眸看向赵从煊,便再难移开目光。
赵从煊的样貌本就生得极好,此时,半湿的发稍贴在他玉白的脖颈处,竟比那海棠花还要秾丽几分。
人比花娇。
萧伯瑀心头浮起一阵躁意,哪怕他知道,陛下的话无半分可信之处,可心脏却依旧被他牵动着。
他突然扣住赵从煊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这个吻比方才更加凶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几乎要将赵从煊的呼吸尽数夺走。
“唔......”赵从煊被迫仰起头,承受着这个近乎惩罚的吻。
他明明说得都是真的,为什么萧伯瑀比刚才还要生气?
“萧......萧伯瑀......”赵从煊喘息着,眼尾泛红,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
萧伯瑀置若罔闻,一把将他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赵从煊身体一颤,腰肢紧绷,声音难掩颤抖:“你亲一下我......”
萧伯瑀终于抬眸,对上他泪眼朦胧的双眸,他捂住了那双眼睛。
“你是不是......不喜欢那枝花”赵从煊被遮住了视线,他茫然地抓住萧伯瑀的手臂,声音沙哑而委屈:“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
为了折下那枝海棠花,他险些丧命。可待他欢天喜地想要赠花时,却只见到萧伯瑀一回来便与上官绵相谈甚欢,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赵从煊心头闷得难受,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我从前是骗了你,可你也骗了我啊......”
萧伯瑀终于开了口,“我何时骗过陛下?”
“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娶妻的......”
沉默良久,萧伯瑀缓缓移开手,又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水,淡淡道:“陛下有后宫佳丽三千,臣为何不能有妻一人。”
话音落地,他的动作愈发凶狠。
赵从煊的心脏猛地抽痛,可质问的话语变成了破碎的呜咽,每一次起落都让他战栗不已。
渐渐地,疼痛的呜咽声也变成了甜腻的喘息。
窗外月色如水,树影摇曳。
屋内烛火渐熄,只余交缠的呼吸,赵从煊满身红痕,蜷缩在他的怀中。
萧伯瑀垂眸看向怀中之人,两人的身体紧贴,尚未抽离开来,他的手渐渐收紧,怀中人眉头微蹙,难耐般发出一声轻哼,又小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轻“嗯”了一声。
片刻后,怀中之人缓缓舒展了眉头,身体如一滩春水软了下来。
第74章 黄粱一梦
翌日。
赵从煊醒来时, 身边空无一人,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云翳低垂,压得人似喘不过气来。
一封信传来赵从煊手中, 信上内容大意是找到了当年九皇子赵承焕的贴身太监,只不过, 那太监腿脚不便,至少七日后才能到天峪县。
赵从煊本想尽快回长安, 但如此一来, 只得在此多逗留些时日。
萧伯瑀身为县令, 卯时起便去了县衙,处理着南郊塌方的后续事宜。
百无聊赖的赵从煊, 忽地想起了袁山, 那日萧伯瑀出去后, 袁山也一并消失了踪影。
于是, 他命人召来袁山。
不多时, 袁山赶来,他单膝跪地, 恭敬行礼:“草民叩见陛下。”
如今的袁山不再是皇帝的暗卫,也无官职在身,不过是县令身边半个幕僚。
赵从煊抿了一口茶水, 指尖轻敲着案几,目光落在袁山身上,“袁山,你本事不匪, 又护送萧伯瑀一路南下,功不可没,执金吾一职空缺已久, 你可愿领此职?”
袁山深思后,垂首道:“草民......恐难担当此任。”
当年,身为皇子的赵从煊暗自保下了袁良和袁山二人,自此,二人便成了他手中的刀,开始了长达近十年的暗卫生涯。
在赵从煊坐稳皇位后,身为大哥的袁良看出帝王的凉薄,便毅然决然地请辞退隐。
而赵从煊命袁良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护送萧伯瑀平安到岭南。
在这件事上,袁山主动请缨。
他敬佩于萧伯瑀的为人,无论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还是边陲的一个小小县令,萧伯瑀始终是那个忧国忧民的忠良之臣。
相处越久,袁山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替萧大人不值,怨陛下当年为何那般狠心,将这样一位忠良之臣贬到这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
他甚至后悔,后悔当年自己替赵从煊做的事情。
袁山是最早知道赵从煊与萧伯瑀私情的人,当年正是他潜伏在萧府,也是他在萧伯瑀的茶里下药。
倘若当年没有那碗药,没有那些阴私算计,今日的一切会不会截然不同?
他愧对于萧大人,也心甘情愿为萧大人效力。
赵从煊的到来,让袁山心里喜忧参半,或许萧大人终于有机会重回长安了,可帝王的情爱,到底有几分可信。
从前,赵从煊亲手将萧伯瑀贬到数千里外的岭南,今日,赵从煊又恍若心无芥蒂般带他回长安,那他日又怎能保证,此事不会重蹈覆辙?
即便位高至百官之首的宰相,在天子面前,也不过是一个臣子。
得知皇帝的到来,袁山曾暗地里劝过萧伯瑀,只不过,萧伯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些什么。
对于袁山的不领情,赵从煊眉宇间拢起一丝不悦。但念及他护萧伯瑀一路周全的功劳,便摆了摆手,“罢了,你先退下吧。”
袁山重重叩首,他正欲离去,忽地像下定了决心,“草民斗胆,想问陛下一句话。”
“嗯,说吧。”赵从煊并未当一回事。
袁山道:“陛下,您究竟......将萧大人置于何地?”
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赵从煊缓缓放下茶盏,轻声道:“你是在质问朕?”
“草民不敢。”
赵从煊道:“待他回长安后,官复原职,依旧是百官之首。”
很快,这件事便传到了萧伯瑀耳中。
田安得知此事后,便准备回房收拾东西回长安,忽地,他才发觉不对劲,他转头看向萧伯瑀,纳闷道:“大少爷,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陛下这次来岭南,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应允他们回长安,想必是陛下后悔对他的贬黜,如今令他官复原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萧伯瑀淡淡道:“你想回长安?”
“当然想啊!”田安想也不想地回道,眸光发亮,嘴里还念叨着长安的坊市,“......我做梦都想回去!”
思忖片刻后,萧伯瑀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吧。”
“啊?”田安一愣,“大少爷,你......你不回去?”
萧伯瑀笑了笑,“岭南虽偏远,但此地民风淳朴,政务清简,倒是个安身之处。”
“可陛下不是说了......”田安急得脸都红了,话都说不利索,“要让您官复原职啊!”
萧伯瑀道:“此事,我会亲自和陛下说清楚,你若想离开,我不会阻拦。”
“你不走,我也不走!”田安梗着脖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当年你被贬来岭南,我跟着你来了,我怎么能一个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