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略(15)

2025-08-12 评论

  萧伯瑀道:“若不嫌弃,我送殿下回府如何?”

  小太监简直感激不尽,激动得连连点头,“多谢萧大人!真是多谢萧大人了!”

  可如何送赵从煊上马车却成了一个难题。醉酒的人身体昏沉,绵软无力,凭小太监那瘦弱的身躯,根本扶不稳赵从煊。

  为难之际,萧伯瑀轻声道:“殿下,臣失礼了。”

  旋即,他俯身将赵从煊打横抱了起来。

  怀中之人很轻,脑袋很乖巧地抵在他的肩颈处,温热的呼吸夹杂着酒气轻轻拂了过来。

  萧伯瑀脚步一顿,旋即加快了脚步,将人送上马车后,他刚想松手,赵从煊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身体不住地往他怀中蹭去。

  “殿下……”萧伯瑀眉头微蹙,正欲将人扶好。

  忽地,赵从煊呢喃道:“冷……”

  长安的冬天刺骨的冷,虽然说酒能暖身,但赵从煊只有脸颊是温热的,手脚和身体像浸在冰水里一般。

  片刻后,萧伯瑀还是将人扶着坐好,而后将身上的氅衣披在他的身上,二人再未有身体上的接触。

  马车缓缓行至皇子府,赵从煊似乎清醒了些,他低头感谢道:“多谢萧大人相送。”

  语气较平日里多了几分清冷,萧伯瑀不以为意,只当殿下酒意还未全散。

  赵从煊披着那件氅衣,脚步还有些不稳地走回了府中,而此时的他,眼中哪还有半分醉意。

  他攥着手,神色晦暗不明。

  一旁的小太监道:“殿下,奴才去煮些醒酒汤来。”

  “嗯。”赵从煊轻轻颔首。

  脚边,白日里救下的那只小狸猫蹦跳着跑了过来,可似乎还是有些怯生,小狸猫往前扑了几下后,又往后退去,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赵从煊神色稍霁,目光落在萧府送来的一些藤编和诸多鱼干上……

  萧府。

  书房内,萧伯瑀手里拿着一本治国策论的书,可思绪却飞远了。

  田安像往常一样,进房内续上热茶,却发现案上的茶都已经凉了,也没有喝过一口。

  “大少爷,大少爷……”

  萧伯瑀缓缓抬头,“何事?”

  “大少爷,时辰不早了。”田安小心翼翼地问道:“方才我喊了好几声,您怎么了?”

  这实在不像是萧伯瑀平日的样子,即便是政务最忙时,也未曾见过他如此神色。

  “无事,我再看一会儿书,你先退下吧。”萧伯瑀缓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脑子里想的全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微微皱起眉头,这不应如此……

  “是。”田安便以为他因朝中的事而烦忧,自然不敢再多言,续上一杯热茶后便退了下去。

  屋内,萧伯瑀手中的书久久没翻到下一页,墨字在眼前浮动,却始终入不了心。

  窗外一阵风从缝隙穿进来,案上的烛芯轻轻摇曳着,忽明忽暗。

  萧伯瑀放下手中的书,他执起茶盏,刚喝了一口,却发觉茶水早已凉透。

 

 

第11章 祈雪禳灾

  十二月,长安城依旧无雪。

  金銮殿,早朝。

  “启禀陛下,太卜署连续多日夜观天象,恐……今冬无雪。”太常寺卿周访手持玉笏出列,神色惶恐,“臣请奏陛下……于南郊圜丘祈雪禳灾。”

  入冬以来,不止是长安,各地也没有下雪,史籍记载,倘若一冬无雪,那来年春天恐有瘟疫、夏天有蝗灾发生。

  这对整个江山社稷来说是一件大事,皇帝身为天子,必然不能置之不顾。

  更何况,民间流言满天飞,朝野上下人心躁动,将此天灾视为上天的示警……

  皇帝皱了皱眉,神色稍有怒意,可还是压了下来,开口道:“准。”

  闻言,太常寺卿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不觉间,他的里衫都被身上的冷汗浸湿了。

  可这件事远远还没有结束。

  只要长安城一天没有下雪,这件事就像一柄铡刀,架在太常寺中的每一个人头上。

  紧接着,各大臣陆续上奏......

  早朝渐接近尾声,殿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大太监冯德全见状,尖声高呼:“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落地,宗正寺卿出列,朗声奏道:“启禀陛下,七皇子……已过正冠之年,却仍居宫外府中,按我大晟礼法,应当赐爵和封地,以彰天家恩典。”

  殿中一静。

  这件事情早不说晚不说,非要在这个节骨眼提出。谁不知道,民间浮言四起,说皇帝薄情,不顾手足之情,甚至传言一冬无雪恐怕就是上天的垂诫。

  良久后,皇帝斜倚龙椅,微微眯起眼睛,指尖轻敲着扶手,缓缓道:“宣七弟进殿。”

  宗正寺卿早早派人将七皇子殿下请来,很快,赵从煊趋步进殿,他跪伏在地,“臣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后,皇帝才微微抬手,“平身。”

  “谢陛下。”赵从煊缓缓起身,却不敢抬头直视天子,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皇帝目光扫过阶下的赵从煊,轻轻笑了笑,“七弟快十六了吧,这件事是朕疏忽了,还记得从前时,你和昭华常在御花园下棋,如今昭华入嫁北狄,朕实在不忍你也离开长安。”

  “这样吧,朕就封七弟你为……宁王,食邑三千户,赐宁王府,不裂土、不临民。”

  满朝哗然。

  按祖制,皇子封王之后当离京就藩,如今皇帝既已经赐了爵位,却扣下封地,分明是要将人困在眼皮底下。

  皇帝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有商有量一般,“七弟觉得如何?”

  “臣弟,谢陛下隆恩。”赵从煊伏身领命,不敢有任何怨词。

  宗正寺卿闻言,躬身进言:“陛下,按祖制,皇子就藩,以安社稷……”

  话音未落,皇帝便已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此事朕已经有了决断,不必再议。”

  宗正寺卿沉默片刻,心中无奈,但圣意难违,终是深深一揖,“是……臣遵旨。”

  若不是宗正寺提及此事,朝中大臣怕是快忘了赵从煊这一个人,自然不会为了他劝谏而得罪圣上。

  殿中安静异常。

  忽而,萧伯瑀持笏出列,沉声道:“臣有本启奏。”

  皇帝抬了抬眼皮,唇角微微上扬,但眼角毫无笑意,“萧相也来劝朕更改诏令?”

  圣诏不可朝令夕改,萧伯瑀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臣不敢妄议。”萧伯瑀略微抬首,声音不疾不徐:“《礼记》有云:成人有德,当任之以事;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臣斗胆建议,可令宁王殿下领太常寺少丞一职,以全礼制。”

  历朝历代中,不是没有皇子封王留藩的情况,但为了不损天家威严,不让臣民以为,当今天子是个连手足之情都不顾的昏君。

  通常情况下,皇帝会任免留京王爷一个无关政权中心的官职,而太常寺主祭祀礼乐之责,再合适不过了。

  是礼制,也是人心。

  皇帝面色微冷,良久后,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也罢,宁王暂领太常寺少丞之职,协助冬祭祈雪事宜,不得有误。”

  赵从煊道:“臣弟领旨。”

  早朝过后,宰相府。

  “大人,太常寺卿周大人求见。”长史王横进来禀报。

  萧伯瑀闻声抬头,隐约知道周访的来意,便道:“请他进来。”

  见到萧伯瑀后,周访躬身行礼,“萧大人。”

  “周大人不必多礼。”萧伯瑀示意他坐下,“可是为冬祭祈雪一事而来?”

  “正是。”太常寺卿周访面露难色,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命宁王协助冬祭之事,下官不知该如何安排……”

  萧伯瑀道:“按惯例安排便是,宁王殿下虽领少丞之职,但毕竟是初次接触祭祀事宜,周大人多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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