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略(23)

2025-08-12 评论

  “张三为何要调换礼器?祭祀的酒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异常的,他一个小小掾吏,如何办得到?最关键的那条库房钥匙,林大人可有查到踪迹?”

  萧伯瑀几个问题将林向松说得哑口无言。

  林向松面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只想赶紧了结此案,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张三已经畏罪自杀了,只要将所有的罪推到他身上,便是皆大欢喜了,连皇帝都没有非要追查到底的意思,萧伯瑀何故紧抓着不放?

  “萧大人。”大理寺卿林向松眸光四瞥,随即压低了声音,“张三在狱中已经交代了自己的‘罪行’,是因多年在太常寺得不到升迁而犯下滔天大罪,事后悔悟才畏罪自杀……”

  林向松早已安排人将事情的“始末”写好奏表,正准备将奏表呈递到宰相府。

  闻听此言,萧伯瑀神色微凛,他问道:“大理寺之责为何?”

  林向松一愣,随即勉强笑道:“这……这……萧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大理寺掌刑狱重案,审天下冤屈,明察秋毫,以正国法。”萧伯瑀已经替他作了回答,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此案有诸多疑点未明,还望林大人慎重。”

  林向松的脸色变得难看,却也只能咬牙吞声,笑着应和:“是,萧大人说的是,下官即刻派人继续查下去。”

  “那就有劳林大人了。”

  说罢,萧伯瑀转身离去。

  牢狱内。

  狱卒打开牢门,躬身道:“大人,请。”

  听到声响,靠在墙角中的赵从煊缓缓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沙哑,“萧大人……”

  萧伯瑀微微蹙眉,他吩咐道:“拿水来。”

  “是。”

  狱卒们每天至少三次给犯人喂水,可看赵从煊的样子像是许久没喝过水似的。

  “殿下受苦了。”萧伯瑀微微低头。

  赵从煊垂下眼帘,勉强笑道:“我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萧大人今日是来关心我,还是来……审问我?”

  “臣只望尽快查清事情的真相。”萧伯瑀并未正面回答。

  赵从煊睫翼微颤,片刻后,才道:“张三已经‘认罪画押’,萧大人还想知道些什么?”

  今日一早,大理寺卿便派人前来,将张三的罪状公之于众,并扬言此事将会上奏陛下,他们这些被牵连的人兴许能逃过一死了。

  “殿下,张三可曾与您有过交情?”萧伯瑀问道,他在意的是,张三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为何会提到宁王殿下。

  到底是酒后胡言,还是……

  赵从煊神色淡淡,“几面之缘,不曾交谈。”

  萧伯瑀又问了关于礼器之事,然而赵从煊所知甚少,只摇着头。

  牢门外,狱卒捧着一碗水走了进来,“大人,水来了。”

  萧伯瑀微微颔首,旋即接过水碗,将水放在赵从煊身前的案几上,“殿下喝点水吧,臣先行告退。”

  可直到萧伯瑀离开,那碗水依旧纹丝未动……

  回府的路上,萧伯瑀闭目沉思,脑海中回想着这件事的始末。

  他忽地睁开了眼睛,最关键的一点,兴许不在库房的钥匙,而是祭祀当日,礼器为何会变色。

  “去太常寺。”萧伯瑀吩咐道。

  “是。”

  太常寺内正筹备着半个月后的第二次雩祭,这一回,万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太常寺卿周访事事监督,忙得不可开交,见萧伯瑀前来,还是放下手中的事情,躬身行礼,“听闻是掾吏张三偷换了礼器,都怪下官治吏不严。”

  “周大人,那个不祥礼器可还在?”萧伯瑀开门见山问道。

  周访微微一愣,随即派人将那酒爵拿来。

  “这原本是要埋起来的,只不过这些日子太忙,一时忘记了此事。”周访看向那内壁暗红的酒爵,心里微微发怵。

  见萧伯瑀直接拿起这不祥的礼器,周访神色一诧,好言提醒,“萧大人……”

  酒爵内壁阴刻着祭祀的铭文,铭文凹槽处藏匿着一些白色的盐渍,与那件衣裳上沾着的盐渍相似。

  从太常寺回来后,萧伯瑀神色暗沉,他紧盯着放在案上的酒爵,却一言不发。

  王横在一旁心惊胆战,这被视为不祥的礼器该不会真能夺人心魂吧?

  “大人,时辰不早了……”王横小心提醒道。

  他们查了两天,却一点其他的线索都没找到,如今离皇帝下达的限期就剩一天了。

  萧伯瑀缓缓移开目光,他问道:“可有找到张三妻子的行踪?”

  “说来也奇怪,下官今日一早便传令执金吾,按理来说,即便她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长安,可执金吾传回来的消息称,并没有找到这个人。”王横揣测道:“下官认为,要么她早已离开了长安,要么便是……有人将她藏了起来。”

  倘若是后者,一切便说得通了,张三一个小小掾吏,怎敢私自在祭器上动手脚,除非是背后有人在指使。

  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次日。

  一位面部裹得严实的妇人在府外求见宰相萧伯瑀。

  门外侍卫勒令她露出脸,那妇人犹豫片刻后,颤颤巍巍地摘下裹着脸颊的布巾,只见妇人脸上被划出一道极深的血痕,仔细看过去,不只是脸上,手上也有不少伤痕。

  侍卫面色诧异,旋即快步入府通报。

  一见到萧伯瑀,妇人扑通跪地,声音悲痛道:“民妇余氏见过萧大人。”

  “坐。”萧伯瑀道。

  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要将人扶起,可余氏死跪不起,她哭着道:“民妇的夫君正是太常寺掾吏张三!”

  萧伯瑀眸光一沉,他起身往堂下走去,“你先起来。”

  “民妇不敢。”余氏伏首摇头,她痛声道:“求大人为民妇作主啊!是有人指使我夫君在祭器上动了手脚。”

  随即,余氏缓缓抬起头,将面上的布巾取下,露出满是伤痕的面颈,“那人还想要杀了我们以绝后患,我……”

  说着,她的声音几乎哽咽得说不出声音来,“我的孩子……他才五岁,他的身上都是血……”

  一旁的王横连忙将人扶起,缓声问道:“那人是谁?”

  余氏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并没有见过那个人,张三也没有告诉过她。

  “这……”王横看向萧伯瑀,为难道:“大人,这无从查证……”

  “雩祭前晚,张三在哪?”萧伯瑀问道。

  余氏回想道,她面色痛苦,“那晚……张三回了家,让我们先离开长安一阵子,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什么都不和我说。”

  “他离开后,我追了上去,恰好看见一个人给了他……一壶醋。”

  余氏一开始以为那是什么毒药,推搡间,那醋洒了些到他的袖口处,当时余氏不以为意,还埋怨张三若是回来拿醋,家里还有些剩余,不必向他人去借。

  张三并没有解释,反而再三叮嘱她次日一早就离开长安。

  “对了!”余氏忽地想起了什么,“那个人衣着是江湖术士。”

  先帝晚年命人寻长生丹药,不少江湖术士涌入长安,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府中也会养一些术士。

  王横越听越糊涂了,张三要醋做什么?而这件事,跟江湖术士又有什么关系?

  余氏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否则,恐怕早在雩祭前日就被灭口了。

  可即便如此,背后那人也不打算放过她,要不是她的孩子惨死在她的眼前,强烈的恨意给了她求生的意愿,她怕是也活不到现在了。

  “你先在府中暂住些时日。”萧伯瑀道,随即将人安置下去。

  屋内,萧伯瑀的目光又看向案上放置的酒爵。

  盐和醋……江湖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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