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阶之下,赵从煊跪在地上,他死死地攥着掌心,他已经称病避祸了,可还是躲不开……
礼器出错,怎么也不该牵扯到他身上,可没有人会为他求情,也没有人在乎事情的真相。
就在侍卫上前拿人之际,宰相萧伯瑀开口道:“陛下,雩祭大典,关乎民生大事,臣请勘问此事,由大理寺全力追查。”
大理寺卿林向松额头直冒冷汗,自上次修订新律后,皇帝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没几天便以舒妃失仪为由,将舒妃降为了舒贵人。
很显然,皇帝对宰相萧伯瑀早已心生不满,这下林向松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朕就给你三天时间。”皇帝一拂龙袖,眸光寒意凛然。
…………
大理寺,牢狱。
唐钱和几名掾吏关押在一起,他们都是负责此次雩祭礼器查验之人,掾吏们惶恐不安,惊慌害怕。
忽地,一掾吏霍然起身,双手使劲地抓着牢房铁柱,嘶声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角落里,一人缓缓闭目,长叹一声,“没用的……”
那掾吏像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样,“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
唐钱本来烦躁得很,他们谁不是冤枉的,都没几天活了还吵吵嚷嚷的,让人不得安生。
“闭嘴!”唐钱怒声道。
牢狱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恰在此时,牢狱大门开了,狱卒将唐钱带出去审问。
赵从煊靠在墙角,眸光冷冷地看着,很快他便又垂下了眼眸。
大理寺,审堂。
明堂下大理寺卿高座其上,扬声道:“唐钱,你负责祭祀礼器,查验中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回大人,查验过程都一一作了记录,不曾有过任何异常,望大人明鉴!”唐钱回道,目光看向一旁高座着的宰相萧伯瑀。
他知道,要不是萧大人向陛下求情,他们这些人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事到如今,唐钱也猜到了,这必定是有人在陷害他们,要想活命,就不能有半分隐瞒。
紧接着,唐钱将自己所见所闻,连何时睡何时醒,甚至一夜上了几次茅房都一一禀告。
“……萧大人,林大人,下官绝无半分隐瞒!”唐钱重重地伏首在地。
大理寺卿林向松面色越发难看,唐钱说的都是一些无关要紧的事情,根本发现不了一点异常,要想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何其艰难。
“太常寺的库房没有被损坏过的痕迹。”萧伯瑀忽然开口道:“你是说,只有你和周大人有库房的钥匙?”
唐钱闻言一怔,随即连连点头:“回萧大人,正是如此。库房钥匙向来由少丞亲自保管,前些日子宁王殿下抱恙,钥匙便暂由下官保管......”
他迟疑片刻,继续道:“周大人确实也有一把备用钥匙,这是惯例。”
萧伯瑀与林向松对视一眼,林向松立即派人去太常寺一问究竟,而后又追问道:“除了你们三人,可还有人接触过钥匙?”
“绝无可能!”唐钱斩钉截铁地回答,“下官日夜将钥匙贴身携带,连沐浴更衣都不曾离身。”
说到此处,他突然想起什么,便猛地抬起头来,“前几日查验礼器后,下官回到廊舍时与一个人撞上,下官记得,他当时手中拎着茶壶,茶水洒了我一身......在换衣裳时,下官曾将钥匙解下放在一旁,可那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那人是谁!”林向松身子前倾。
“是......”唐钱努力回想,“是小三子!张三!”
张三便是负责查验礼器的掾吏之一,此时正关押在牢狱中。
礼器若是有错,负责准备和查验的人都逃脱不掉,按理来说,这些人是最不可能在礼器中动手脚的。
可现在证据太少,但凡有关之人都得细细盘问一番。
大理寺卿林向松猛地一拍惊堂木,“传张三。”
“是!”
良久,堂外一名狱卒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跪地禀报:“禀大人,有犯人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什么?!”林向松猛地站起,“是谁!”
“那犯人,名叫张三,是今早关押进来的太常寺一名掾吏。”
牢狱。
萧伯瑀缓步踏入牢房,大理寺卿和一众人等紧随其后。
咬舌自尽的掾吏张三就躺在角落中,其余掾吏面色煞白,只当他是太过恐惧而自缢。
“萧大人,我们是冤枉的!”一掾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今晨一早还查验过一次,绝没有人调换过祭祀的礼器!求大人明鉴啊!”
“你们谁和张三有交情?”大理寺卿林向松开口道:“若是坦诚交代,还能戴罪立功。”
跪在地上的掾吏连忙抬起头,回道:“我……罪吏吴九与小三子,不!与张三交情尚可,张三为人憨厚老实,平常多为沉默寡言,家中还有妻子和瞎了一只眼的娘。”
“……昨晚张三回了一趟家,说是幼子染了风寒,直到半夜才回来,不过奇怪的是……回来时,他衣衫上的袖子湿了一块,应该是不小心弄倒了醋。”
林向松皱紧了眉头,这又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与祭器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于是质问道:“有没有见过他拿过库房的钥匙?”
“库房的钥匙在唐主事手中保管,我们最多就见过几眼,碰都没碰过啊!”
事情陷入了僵局,现在张三死了,线索中断了。
而此时,牢狱内,一掾吏小声道:“小三子他爹是一个锁匠……”
厉害的锁匠看一眼便锉出来,即便是一般的锁匠,摸几下也能凭记忆凿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萧伯瑀吩咐道:“去太常寺廊舍搜张三的衣物。”
“是!”
说罢,萧伯瑀便起身往外走去,余光中,一道身影安静地靠在墙角中。
他偏过头看去,只见宁王赵从煊抬眸看向了他,眼中没有半分祈求之意,却不由地让他放缓了脚步。
这件事于宁王而言,是一场无妄之灾。眼下,只有找到始作俑者才能为无辜之人洗刷冤屈。
而距皇帝下达的限期,还有两天。
第17章 调查真相
宰相府。
“大人,大理寺传讯,在张三廊舍内只找到了一件发酸的衣裳,并无可疑之处。”长史王横进来禀报,随即又呈上一条钥匙,“这是周大人保管的库房钥匙。”
钥匙由于一直放在密室中,表面已经镀了一层锈迹,像是许久没有使用过的样子。
萧伯瑀的目光瞥向那发酸的衣裳,只见那衣裳袖口处还沾了一些白色的污渍。
“下官已经查清,这些都是盐渍。”王横连忙解释道:“也许是张三此人多汗,用袖口擦汗,汗渍干涸后留下的盐渍?”
萧伯瑀不置可否,他问道:“近日来,张三与谁来往密切?”
王横面色变得凝重,他忽地跪了下来,“回大人,实不相瞒,下官与张三有几年交情,前些日子休沐时,张三喝醉了酒,无意中提到了宁王殿下……”
宁王抱病卧床的消息也是张三传出来的。
若不是宁王也身陷囹圄,恐怕这件事宁王便成了最大嫌疑人。
“可还有其他人?”萧伯瑀继续追问。
王横摇了摇头,“张三这个人除了喝酒时会多说几句话,平常时寡言少语,极少见他与旁人交往密切。”
闻言,萧伯瑀眉头紧蹙,张三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另有缘由……
“继续查。”萧伯瑀吩咐道,说罢,他便起身往外走去。
“是。”
大理寺。
“萧大人,您来得正好,此案已经告破,调换礼器之人就是张三!”大理寺卿林向松下了定论,他胸有成竹地分析开来,“张三的妻子都畏罪潜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