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臣子,自然是要以殿下的安危为重,可他似乎逾矩了……
“禀大人,宁王殿下今日骑的马……死了。”一名侍卫上前禀报道。
声音打断了萧伯瑀的思绪,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却恰恰证明了,的确是有人要害宁王。
宁王在朝野中几乎没有树敌,有谁想要置他于死地?
忽然间,他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
但下一刻,萧伯瑀便断绝了这一个猜想,无论是与否,作为臣子,都不应有此揣测,这是大不敬之罪。
“大人,这件事可要继续查下去?”那侍卫问道。
萧伯瑀道:“不必了。”
“是!”
良久,几名御医相继走了出来,躬身禀告:“萧大人,宁王殿下的伤暂时稳住了,只是失血过多,需静养一段时日。”
萧伯瑀微微颔首,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烛火摇曳,赵从煊安静地躺在榻上,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汗迹,见萧伯瑀进来,连忙跪下行礼,感激道:“多谢萧大人救了我们殿下!”
“不必多礼。”萧伯瑀走到榻边,目光落在赵从煊被层层包扎的左臂上,纱布下隐隐渗出血迹,他低声问道:“殿下可曾醒过?”
小太监紧蹙着眉头,声音哽咽道:“缝合伤口时断断续续醒了几回……”
疼醒了,又疼晕了过去。
萧伯瑀沉默片刻,随即道:“好好照顾殿下,待明日伤势稳定了些再送殿下回府。”
“是。”小太监连忙点头。
待萧伯瑀离开帐内后,榻上的赵从煊嘴角极轻地扬起了一抹笑意。
他原以为,上次的事情败得彻底……
第23章 养寇自重
永顺三年,九月。
冀州反叛军初成规模,各地流民、亡命之徒纷纷投奔而去。
太尉陈威调动地方军去围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反叛军的头目似乎早就有防备,朝廷稍有风吹草动,反叛军便牢筑营寨,依险要之地死守不出。
一时间,双方竟僵持了数日。
…………
萧府。
账房将府中账本呈给萧母过目,恭敬道:“夫人,这是府中近半年的账目,请您过目。”
萧母微微颔首,接过账册翻动。忽而,她眉头微蹙,问道:“这怎么多了一项奴婢税?”
“回夫人,前几日老爷吩咐,说是朝廷颁布新的政令,凡蓄奴五口以上者,每年每奴加征二十两银税。”账房连忙解释道。
闻言,萧母微微蹙起眉头,恰逢萧父走了进来,她便朝着账房道:“你先下去。”
“是。”
萧母眉间凝起些许愁绪,“这朝廷怎么又征收起奴婢税了?”
萧父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他不答反问道:“夫人,你可知冀州反叛军为首者是谁?”
“这与朝廷征收奴婢税有何关系?”萧母实在不解,暴民作乱这几年的确多了些,但都不足为惧。
朝廷为何在此时加收奴婢税?
虽然每奴二十两并不算多,可一个氏族府中通常都有几百名奴婢,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萧父沉声道:“这反叛军的首领是邺县尉迟氏,尉迟徽。”
从前的暴民作乱没有主心骨,朝廷稍一派兵镇压,那些暴民便成了一团散沙。
可这一次不一样。
尉迟氏在冀州素有威望,这也是朝廷一时拿反叛军没有办法的缘由,若是不解决此事,反叛军势力会越发壮大。
而且,难免有各地豪强效仿,借收留无家无业的流民为由,实则圈地蓄奴。
征收奴婢税,既可打压氏族,让氏族不敢轻举妄动,又可充实国库,看似是一举两得之事。
萧母却皱起了眉头,“此事是伯瑀主张的?”
“不,恰恰相反。”萧父摇了摇头,“伯瑀在朝堂上反对征收奴婢税。”
天下氏族何其多,如此一刀切只会引起氏族不满,但凡有心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闻言,萧母面露心疼之意,难怪他已经一个月没有休沐回府了。
当今皇帝不听臣子谏言,身为宰相,萧伯瑀不得不听从圣令,又要为天子收拾残局,安抚各方势力。
萧母轻叹一声,随即唤来贴身婢女,吩咐道:“去厨房备些滋补的食材,熬一盅养元汤,再备几样清淡小菜,午后送到相府去。”
“是。”婢女应声退下。
吩咐完后,萧母眉间愁绪依旧不减,他问道:“要不要叫长则回来,我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至少,长安在天子脚下,不会有性命之忧。
“夫人,你累了。”萧父轻轻搂了下她的肩,安抚道:“长则年纪也不小了,他有自己的决断,我们就不要干预他的决定了。”
萧母微微蹙眉,良久,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永顺三年,十一月。
冀州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叛乱,反叛军占据地形优势,进可攻退可守。
朝廷与反叛军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朝廷退兵三里为终。此举无疑是助长反叛军的气焰,各地豪强蠢蠢欲动。
没多久,各地凭空出现了一种奇书,名为《坎符录》。
《坎符录》并非普通易经,而是一本谶纬之书,暗指大晟气数将近,天命转移。
各地豪强以此暗中资助反叛军。流民从各地向冀州汇集,反叛军人数激增至五万之众。
尉迟徽占据邺县,设立招贤馆,广纳四方谋士,同时颁布《均田令》,许诺事成之后皆可分得土地。
朝廷节节败退,反叛军一举攻占巨鹿、清河两郡。
不得已,皇帝将调动陇西铁骑与河北精锐的虎符赐给太尉陈威,令其彻底剿灭反叛军。
永顺四年,一月初。
正当两军对峙之际,一场诡异的瘟疫席卷各地。
恰在此时,皇后将近临盆,却不想突然染了瘟疫。
其母亲懊悔不已,本是好意挑了两名伶俐的丫鬟准备伺候皇后坐月子,却不料恰逢瘟疫肆虐。
不幸染上瘟疫后,皇后身体虚弱,临盆之日遭遇难产,挣扎了整整一夜才诞下皇子。
然而,皇子生下来气息微弱,浑身发紫,御医们全力救治,仍未能挽回。小皇子在出生后不到一个时辰便断了气。
皇帝闻言面色狰狞,这是他第一个孩子,震怒之下,他将为皇后接生的产婆、宫女、太监、太医一干人等全部赐死。
皇后丧子后本就悲痛欲绝,又得知因此而赔上了数条人命,她强撑着病体,第一次痛斥皇帝的行径。
“陛下杀的人还不够多吗?宫人何辜?太医何罪?难道天下人的性命在陛下眼中都如草芥蝼蚁?”
隔着一道珠帘,皇帝怒声道:“放肆!”
皇后剧烈咳嗽着,却仍撑着床沿直起身子,继续道:“陛下今日杀宫人,明日是不是要杀尽谏臣,来日是不是要屠杀百姓?”
皇帝闻言,眼中寒光骤现,他冷声道:“朕看你是病糊涂了,来人!传旨,皇后染病需要静养,即日起移居长门宫,无诏不得出!”
皇后艰难地撑起身子,她跪在地上直视着皇帝:“臣妾……谢陛下恩典。”
…………
萧府。
听闻萧母病了,萧长则急匆匆地从荆州赶了回来。
一进门,萧长则便火急火燎问道:“哥,娘怎么样了?”
“今日已经好多了,大夫说不是瘟疫。”萧伯瑀回道。
萧长则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眼下各地的瘟疫不知还要多久才消停,就连天家都得畏惧瘟疫三分,更别提普通人了。
宰相府内,公务堆积如山,萧伯瑀只抽了半天时间回萧府,见长则回来了,便嘱咐他照料母亲,随即就要离开。
萧长则喊住了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