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伯瑀眸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你别说唇上的伤是自己咬的……”萧母幽幽道:“放心吧,你父亲那边我会劝他的,我们萧府还没有不敢娶进门的女子。”
萧伯瑀轻轻摇头,“母亲,您误会了……”
“娘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懂。”萧母叹了一口气,她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萧伯瑀,温柔地笑道:“你一定有了心上人,是不是?”
沉默片刻后,萧伯瑀点了点头,“嗯。”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萧母问道,在她看来,萧伯瑀向来守礼,若非心存顾忌,萧府早就派人上门提亲了。
什么样的顾忌,能让萧伯瑀宁愿欺瞒他们,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萧伯瑀思忖片刻后,缓缓回道:“山间之明月,水中之清蕖。”
萧母闻言一怔,看着萧伯瑀的神情,她心底隐约猜到了什么,她不敢细想,也不再追问下去,脸上的笑意僵硬了几分。
察觉到她神色有异,萧伯瑀轻声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无事,只是有些乏了。”萧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她扶着椅背缓缓起身,“你既不愿多说,娘也不勉强你,只是……”
她顿了顿,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早些歇息吧。”
萧伯瑀起身相送。
萧母回到房中,萧父正坐在桌边看书,见她神色不对,放下书问道:“怎么了?”
萧母坐下,沉默片刻,低声道:“伯瑀他……有了心上人。”
闻言,萧父笑道:“这是好事啊,你不是整日盼着他早些成家?”
萧母欲言又止,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萧伯瑀谈及心上人时,唇角是含笑的,可眉间总凝着一抹愁绪。
这个人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
萧父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书,劝道:“夫人不必忧心,伯瑀自小就不用我们多操心,眼下时局动荡不安,儿女情长之事便先放到一边吧。”
萧母勉强点了点头,但愿是她多心了。
永顺四年,六月。
从渭水南岸渡河的兵马遭受反叛军的埋伏,五千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对朝廷的二十万大军而言,五千兵马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却极其损伤我军士气。
消息传回长安时,皇帝一怒之下本想罢了太尉陈威的官,但不知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只下令陈太尉在三个月内剿灭反叛军。
但此时,尉迟徽手上的势力已经不同往日了,各地起义军似乎和尉迟徽达成了某种共识,纷纷朝着冀州而来。
而且,尉迟徽死守邺县,占据了地形优势,即便朝廷二十万大军压境,也能拖一些时日。只待其他起义军赶来,鹿死谁手尚未分晓。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陈太尉之子,陈易。
天下越发动乱,各地官民常遭寇匪劫掠,甚至连长安附近也不时有流寇埋伏,但碍于天子脚下,倒是没有闹出人命。
“……我前几天从佛印大师中求得一根红绳,听说红绳可以保平安。”赵从煊拿出一根红绳,小心地系在萧伯瑀的手腕上。
红绳又称相思线,赠丝绳喻情丝相系。
“近日长安恐不太平,殿下尽量少些外出。”萧伯瑀将人搂在怀中,垂眸凝视着怀中人。
“嗯。”赵从煊轻轻应了一声,语气发闷,隐约听出不大高兴,而后仰起头,清亮的眼眸似索吻般看向他。
下一刻,萧伯瑀便低头覆上他的唇,温热的气息交融。
赵从煊喉间溢出一声轻哼,睫毛轻颤地闭上了双眼。
唇齿交缠渐深,萧伯瑀搂着怀中人的手越发收紧,似要将人的气息尽数吞没。
月色被云翳遮掩,粘腻的水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萧伯瑀微微分开些距离,抵着怀中人的额头,声音有些暗哑,“……时辰不早了,殿下先行回府。”
赵从煊睁开眼,唇瓣被吮得嫣红湿润,他轻喘着,双手勾着萧伯瑀的脖颈,声音又轻又软:“不要。”
萧伯瑀抚了抚他的后颈,低声道:“殿下若留得太晚,恐徒惹是非。”
宁王府中的侍卫几乎都是皇帝的眼线,如今非常时期,很容易引起怀疑。
赵从煊点了点头,可仍勾着他的脖子不放,“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萧伯瑀没问是什么事,便直接应下。
赵从煊却神色忽地一滞,他低下了头,道:“这根红绳,你不能取下。”
“好,我答应你。”
赵从煊抿了抿唇,这才放开了手。
萧伯瑀替他拢了拢衣襟,又抚平他袖口的褶皱。
待赵从煊离开后,萧伯瑀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神色温柔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起身回府。
第27章 内忧外患
永顺四年, 七月。
漠北边境传来噩耗,北狄王庭的老可汗病逝,北狄大皇子继承王位, 然而他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撕毁和平之约, 放肆而野蛮地突袭边城大晟百姓。
霎时间,烽火骤起, 城门被破, 北狄蛮骑涌入, 刀光血影中,百姓哀嚎奔逃, 守城的将士和百姓死伤惨重。
朝廷震怒, 派使君痛斥北狄不信守诺言, 但没想到, 北狄大皇子, 也就是继位的新可汗不止辱骂为首的使君,更是将其随行之人当堂杀掉, 将人血强行灌入使君口中。
北狄来势汹汹,一个月没到,蛮寇烧杀抢掠, 火光映红半边天。
急报飞入长安,朝堂上争议不断。
有人认为,要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各地反叛军势头正凶, 若此时调大军北上,更助长反叛军士气。
北狄这一出,实在是掐在了大晟的命脉上。
此时, 有人向皇帝谏议,令漠北边境邻近的藩王出兵暂时抵御外敌。
而有能力出兵的唯有代王赵铎。
代王赵铎,大晟太祖皇帝九世孙,为人谦逊,封地在漠北以西,其世代王侯恪守臣节,按时纳贡,从无二心。
但是,藩王终究是藩王,皇帝若应允,无疑是给了藩王一个师出有名的时机。
倘若代王赵铎有谋反之心,岂不是将大晟悬于刀尖断崖之上。
“……代王年事已高,今至花甲之年。”有人出声。
言外之意,赵铎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了,何必冒险做出大逆之事。
有人反驳:“可别忘了,代王还有世子和世孙……”
宣政殿内争议不休。
皇帝皱着眉头,怒喝一声:“吵死了。”
“陛下息怒!”群臣跪伏。
“传旨,代王赵铎立即出兵,若三个月内北狄蛮寇攻入玉门关,让他提头来见朕!”皇帝寒声道,说罢,他的面色难看,手不由地抚向太阳穴,似是头疼至极。
“陛下三思!!”
皇帝已经不愿听任何一句话了,轻轻挥手,屏退朝臣后,便迫不及待唤他的乐师娈宠前来。
那乐师唇角含着笑,毕恭毕敬地为皇帝斟了一杯石散水,他举起杯盏送到皇帝身前,温声道:“陛下,请……”
皇帝接过杯盏,仰头一饮而尽,片刻间,身体仿佛有一股暖流游走全身,那阵头疼也渐渐歇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神开始迷离。
而后,皇帝猛地一拽乐师的手臂,便将人压在榻下……
宰相府。
萧伯瑀伏在案前,眉间紧蹙,反叛军和北狄之事,几乎将风雨飘摇的大晟王朝推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