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陈太尉凯旋之日。”萧伯瑀轻声道。
赵从煊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萧伯瑀望着宁王许久。
忽地,狸猫蹦跳着闯入屋内,翘着长长的尾巴,绕着萧伯瑀的脚边走了一圈,随后正欲回到主子身旁,然而下一刻,一双大手便将它抱了起来。
萧伯瑀将狸猫抱在怀中,他轻抚着狸猫的脑袋,片刻后,才将它交给宁王。
二人的手,有一瞬间的紧紧交缠,萧伯瑀压低了声音,“委屈殿下了……”
说罢,他便退开几步,躬身道:“臣,先行告退。”
屋内,赵从煊垂着眼帘,怀中的狸猫轻舔着他的手指,而后歪着脑袋,在他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渐渐眯起了眼睛,发出呼噜声响。
…………
萧伯瑀走在长安大街上,只见街上的百姓商贩无不神色张皇,若有风吹草动都能吓得一惊,哪还有往日长安的热闹。
世家朱门紧闭,早就携妻子家仆逃离了长安,只留了些许家奴,待长安局势稳定后才可能回来。
梁平为了掌控皇城,将执金吾也杀了,换成了自己的人,因而整个长安的治安也在他的掌控下。
“官爷!官爷不要!”
大街一隅,几个北军的人围住一个卖手绢的年轻妇人,为首一人脸上还有一条刀疤,他一把扯住妇人的手腕,“……娘子何不从了我们,有我们兄弟几个在,没有反贼再敢来惹事!”
妇人手中的手绢散落一地,她双腿一软,竟惊恐得直接跪了下来,“官爷!民妇家中还有病中的幼子要照顾......”
那几人闻言哄然一笑,嘴里碎念着:“不就是想要银子吗,给爷伺候好了,想要多少有多少……”
妇人脸色煞白,她不住地摇头,“不!不要!”
她惊慌地看向四周,可周围的百姓纷纷低下头来,有些人不忍地关上了轩窗,满脸叹气。
那几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其中一人直接上前抓住妇人的手。
妇人惊慌甩开他的手,那人反手一记耳光,“啪!”
瞬间打得妇人踉跄倒地。
正当那人想上前时,忽地,有人从他身后重重地踹了他一脚,力气之大,竟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
“谁!”几人面色一怒。
“我倒想问问,谁给你们的胆子。”一道寒声传来。
几人转过身来,面色骤然一慌,“孔都尉!”
来人正是北城都尉,孔岑。
孔岑虽为梁平部下,但他恪守职责,在反叛军攻入皇城时,他率军誓死抵抗,在这次宫变中,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孔家世代忠良,到他这一辈,虽有所没落,但始终为国效忠,他最恨的便是欺民之人。
那几人下意识后退半步,又强撑着挺起胸膛:“卑职等是奉梁将军之令巡视街巷。”
本以为,搬出梁将军能各下一个台阶。
“来人,拖下去,罚军棍五十!”孔岑怒喝一声。
那几人面色惊恐,五十军棍,不死也得脱层皮,但他们还想反抗,“此事应先禀告将军!”
孔岑面色一寒,“区区小事,何须叨扰将军,拖下去!”
“是!”
孔岑瞥了一眼地上的妇人,但没有说些什么,转身便要离开,抬头正对上一双眼睛。
萧伯瑀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后。
“……萧大人。”孔岑一愣,仍低头恭敬行礼。
曾有段时间,孔岑非缠着萧长则比试,便常来萧府找人,一来二去,孔岑还短暂地喊过他一声:萧大哥。
如今时移世易,两家都为世家,在朝堂各自为谋,再不可能回到从前。
萧伯瑀微微颔首,随即便要转身离去。
“萧大……人。”孔岑张口喊住了他,“不知萧长则他……在何地谋职?”
自萧长则参军后,两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孔岑曾特意打探过他的消息,知道他当了一个小小坊正时,还暗地里偷偷嘲笑了他一番。
可后来,萧长则被撤了坊正之职,听说是离开了长安,但却不知去向。
萧伯瑀并未具体告知,只大致说了一个地方:“荆州。”
孔岑紧接着道:“如今长安正缺良才,萧大人何不唤他回来?”
新君继位,必当大肆封赏朝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时候正是谋个好职位的时机。
孔岑倒是真心为萧长则的前途着想,若有机会,他必定要和萧长则再比试一下箭法。
萧伯瑀只摇了摇头,淡淡道:“他想做什么,我不干预他。”
孔岑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萧伯瑀已经转身离去。
宰相府。
萧伯瑀踏入宰相府时,王横趋步迎了出来,低声道:“各位大人已经久等多时,只等大人共商要事。”
如今整个长安人心惶惶,急需朝廷安抚人心,可新君为永顺帝辍朝治丧,唯有宰相府的政令能下发到各地。
屋内,不仅有朝中九卿,也有三朝老臣,他们今日来,自然不只是为了商议朝政之事。
萧伯瑀心中明白,他微微垂下眼帘,开口道:“各位大人请回吧。”
第30章 继位
一众大臣面露失望之色, 老臣长叹道:“梁平此人,专横跋扈,弄权专政, 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新君年幼,梁平却只想谋权, 这皇宫内外,全是他的爪牙, 多少人现在赶着上去巴结他, 试图从他手中谋得个一官半职。
原本那些忠臣还指望着宰相萧伯瑀能制衡一下梁平, 至少以萧家的名望,梁平理应收敛一些。
可没想到, 萧伯瑀看起来并不想参与到这场政变中。
众人无奈离去。
三日后, 太尉陈威班师回朝, 大军屯兵在长安十里外。
陈威一身戎装未解, 梁平便以新君设宴来庆大军凯旋为由, 迫不及待命人请他入宫。
梁平坐于武官次位,还留着为首的位置待太尉入席。
殿内, 百官列坐,然神色凝重,气氛压抑。因永顺帝驾崩不久, 今日贺宴笼罩在一片凄凄然的气氛,全无往日贺宴之欢。
与此同时,宫门处。
一队禁卫持戟而立,神色凛然地来回巡视。忽地, 数百名披甲士卒整齐划一地朝宫门而来,为首之人是太尉陈威的亲信,护军都尉蔡术。
蔡术, 太尉陈威的女婿。
“站住!何人擅闯禁宫?”为首的禁军首领厉声喝止。
护军都尉蔡术大步向前,他左手高举一卷明黄诏书,宣声道:“陛下密诏在此,命我等入宫诛杀逆贼!”
那禁军首领先是一愣,面色稍有踌躇,但仍紧记大将军之令,今日死守宫门,绝不能让任何人带兵进入,他阻拦道:“大将军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不得——”
话音未落,寒光骤现!
“嗤——”
“谁敢阻拦,杀无赦!”护军都尉蔡术拔出血剑,冷眼扫过其余禁卫。
有人试图入宫通报大将军梁平,可下一刻便被蔡术一剑刺穿了身体。
禁卫们僵立原地,一时间无人敢动。
蔡术收剑入鞘,大步跨过尸体,再次道:“我等奉诏诛杀逆贼,阻拦者,杀无赦!”
身后,铁甲铿锵开道,太尉亲兵涌入宫门。
紫宸殿。
太尉陈威入殿时,身上的甲胄未除,身后还跟着四名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