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政务缠身,恐难兼顾讲学之责……”萧伯瑀开口解释道。
赵从煊忽而起身,他走到萧伯瑀身旁,整个身体靠在他的怀中。
萧伯瑀的声音一顿。
“每日半个时辰。”赵从煊仰着头看向他,“这也不行吗?”
身为少傅的陈辙,进宫为皇帝讲学,每日也不过二个时辰。
思忖片刻后,萧伯瑀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闻言,赵从煊又在他怀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萧伯瑀顺势将人环在怀中。
他拿起赵从煊看的《治国策》,问道:“陛下哪里不懂?”
赵从煊侧开了脑袋,只露出一个后脑勺,低声道:“都不懂……”
萧伯瑀一怔,随即一字一句为他解说着。
“……这些,陛下明白了吗?”萧伯瑀问道。
“嗯。”
见状,萧伯瑀便又翻开下一页,继续说下去,偶尔便问他是否听懂。
“嗯……”赵从煊时而轻声应和。
萧伯瑀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他低下头看向怀中之人,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绵长。
他心头微微一叹,本想唤醒他,可随即想了想,还是放下了书,手指不由地撩拨着怀中人颊边的发丝。
萧伯瑀凝视着赵从煊熟睡的侧颜,眉眼温柔了下来,指尖在他发间流连,终是忍不住俯身,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赵从煊眼睫微颤,却未睁眼,只是往他怀里更深地埋了埋。
夜色渐深,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许久过后,萧伯瑀将人抱起,轻轻放在榻上,指尖却贪念地流连在他鬓间。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交叠地映在屏风上。
他的眸光渐渐发深,指尖轻触着榻上之人的唇瓣,思念之心攫取了他的心神。
这段日子,萧伯瑀忙着处理政务,便鲜少入宫。他只能将自己沉浸在政务之中,才能不去想眼前之人。
他是臣子,而赵从煊是帝王。
两人应止于君臣之礼,可萧伯瑀却止不住地想他。
在赵从煊为宁王时,萧伯瑀便想着,若是待海晏河清之时,他可以辞去官职,只此二人,闲游天下。
“陛下……”萧伯瑀低唤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原本,他是属于自己的。
第35章 亲政
七日后, 宰相府派去晋阳和平城两地的人终于回到长安。
与此同时,还抓回来了一个私铸官银的犯人。
原来在晋阳,有几处私铸官银的作坊, 有甚之,有百姓暗地里也私铸官银, 但却是掺假减重,伪造官印, 而后将这些官银通过黑市流通。
几人快马加鞭回长安禀告, 可没想到, 就在入城的前一天晚上,那犯人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幸而被发现得快, 及时掏出了他喉咙里的断舌。
犯人断了舌, 根本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一时间, 大理寺的刑审也陷入了僵局。
宰相府。
“大人, 陈太尉之子陈伦求见。”王横禀报道。
萧伯瑀将手中的奏报放至一旁,开口道:“请他进来。”
“是。”
一进屋, 陈伦便道:“听闻萧大人在晋阳抓住了私铸官银之人?”
“确有此事。”萧伯瑀轻轻颔首。
陈伦不着痕迹地捏紧了手,随即神色如常道:“原来如此啊……萧大人,这人既然是在晋阳抓到的, 可否将人移交至平阳侯府处置?”
萧伯瑀抬眼看了看他,随即将一旁的奏报放在案前,示意陈伦拿起来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伦问道。
萧伯瑀道:“私铸官银之人,名为孙匹, 三十五岁,原荆州襄阳人士,几年前落草为寇, 后来流落到晋阳当了个伙夫,今年二月,孙匹天降横财,名下田地近乎百亩,府中奴婢成群。”
陈伦拿起奏报看着,面色越发难看,他强装镇定,“想必是此人偷铸官银,牟取暴利,平阳侯府定不会轻饶他。”
“你就不想知道,他一个平民百姓是如何能伪造官印?”萧伯瑀缓缓问道。
陈伦咬牙切齿道:“此事,我平阳侯府定会追查到底,还望萧大人不必过于忧心。”
说罢,他便拂袖离开。
待人走远后,王横才小心翼翼道:“大人,此事真要交给平阳侯府去查?”
哪有平民百姓敢伪造官印,这件事很明显与平阳侯府脱不了干系。
“不必逼得太紧。”萧伯瑀道:“王横,着令大理寺去查,程大人府中那些赃银是否为晋阳私铸,若孙匹认罪伏诛,便不必再往下查,若是不认,便请陈伦亲自去提人。”
“此外,传令各地,若有私铸官银之人,定夷三族之罪。”萧伯瑀执笔下令。
王横不解,大晟律法中,本就严禁私铸官银,何必再多此一举?
待萧伯瑀起草的敕令差不多写完后,王横才反应过来,这道敕令是做给陈威看的,向各地发令,表面上并非针对晋阳和平城两地。
以退为进,陈威若是承了他的情,必然会有所收敛。
“是!”王横领命而去。
三日后,狱中的孙匹认罪画押,并以此牵扯出朝廷中陷害程勉之贪墨的人。
官民勾结,私铸官银,构陷朝廷命官,种种罪证皆是死罪。
关押入狱的第二天,几人畏罪自尽,此事了之,大司农程勉之官复原职。
…………
萧府。
因终于洗清贪墨污名,程勉之亲自登门道谢,他身着素色常服,面容清瘦,眉宇间却比往日沧桑了许多。
田安引他穿过回廊,萧伯瑀正在书房看书,偶尔执笔写些批注,见他进来,便搁下笔起身相迎。
“萧大人。”程勉之行礼,语气诚恳,“此次多亏大人还下官清白,今日特来拜谢。”
萧伯瑀微微颔首,抬手示意他入座,“程大人不必多礼,不过是秉公办事罢了。”
程勉之摇头苦笑,“若非大人明断,下官恐怕早已身陷囹圄,甚至牵连家人。那些伪造的赃银,连下官都看不出差别,若非大人揪出晋阳私铸一案,下官真是百口莫辩。”
萧伯瑀神色平静,只道:“程大人为官清正,朝中自有公论。”
话虽如此,可朝中之人,敢与陈威唱反调的人恐怕只手可数。
程勉之暗自摇了摇头,便不再想这些,随后将手上的一幅画卷呈上,“下官无以为报,这是前几年偶然间得到的一幅《寒梅图》,出自画圣吴道子所作,还望大人笑纳。”
萧伯瑀目光微动,画圣吴道子乃隐士高人,多少高官权贵想得到他一幅画作,却千金难求。
“程大人的心意我领了,只不过,这贵重之物请收回。”萧伯瑀婉拒道。
几番推辞后,萧伯瑀还是让田安将画卷收了起来,并又让他去库房拿一些松烟墨回礼。
而后,两人就朝局之事交谈,程勉之的目光频频看向墙壁上的一幅画作,神色犹豫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道:“恕下官直言,萧大人府中这幅《墨兰图》恐非吴道子真迹。”
一进书房,程勉之便看见了悬挂在墙壁上的《墨兰图》。
乍一看,他还以为是吴道子早年所作,可仔细看笔墨勾勒的轻重,还是能看出,画这幅图的人必然是仿吴道子手法,但有其形而缺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