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勉之便以为,萧大人被他人所骗,借吴道子假作来献媚。
萧伯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间不由地舒展了几分,“程大人误会了。”
他喜欢这幅画,并不在意是出自何人之手,重要的是赠画之人罢了。
程勉之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原来如此,是下官唐突了。”
萧伯瑀淡淡一笑,目光落在那幅《墨兰图》上,神情柔和了几分。
程勉之察言观色,便知此画来历不凡,恐怕与赠画之人颇有渊源,他识趣地不再多问,转而又谈起朝局之事。
待程勉之离去,萧伯瑀便起身往外走去。
恰逢萧母走了过来,问道:“伯瑀,你要去哪?”
“入宫。”
萧母闻言,面露心疼之色,“又是为朝堂的事烦忧?”
萧伯瑀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我入宫为陛下讲学。”
“说起这个,你爹前几日就说了,萧氏旁亲中,好几位学识渊博之人,你安排几人入宫便是。”萧母道。
萧伯瑀兼顾此事,连萧父也诧异他的做法。
“……陛下应适时亲政。”萧伯瑀寻了一个借口。
萧母叹了叹气,“罢了罢了,你去吧。”
萧伯瑀刚离开几步,萧母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喊住了他,“伯瑀。”
“母亲。”萧伯瑀转过身来。
萧母走近了几步,道:“今日是休沐日。”
“嗯,是。”萧伯瑀神色稍有疑惑。
萧母见他这副样子,只好直言道:“你从前不是每逢休沐日都要出去,去见……你那心上人吗?”
自新帝登基后,萧伯瑀忙了起来,又变成了近乎一个月才休沐一次。
萧伯瑀一时哑言。
见状,萧母担忧道:“你们闹别扭了?”
萧伯瑀认真想了想,似乎……也算是闹别扭了……
“嗯。”萧伯瑀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承认,萧母的声音都急了一些,“既是闹了别扭,更应是哄一哄,你总冷着不去,反倒是让人更伤心。”
“听娘的,去买些她喜欢的点心蜜饯,好好说几句软话。”萧母温声道:“你爹年轻时惹我生气,还知道折一支海棠花来赔罪呢。”
萧伯瑀轻轻颔首,“好,我知道了。”
说罢便让田安准备马车。
萧母神色紧了紧,无论那姑娘是什么人,只要两个人两情相悦,子孙幸福就好。
没多久,田安从外面回来,萧母忍不住问道:“伯瑀去哪了?”
田安道:“大少爷入宫去了。”
“入宫?”萧母一愣。
田安不明所以,随即点了点头,“是的,大少爷说是入宫为陛下讲学。”
萧母犹豫了一下,问道:“他……有没有去买点心蜜饯这些?”
“没有。”田安摇了摇头。
萧母既松了一口气,又无奈地叹了叹气,合着她刚才都白说了。
皇宫,御书房。
赵从煊躺在案后睡着了过去,狸猫也蜷缩在他的臂弯沉沉睡去,发出呼噜的声响。
小酉子放轻了声音:“陛下,萧大人求见。”
片刻后,赵从煊的手动了动,而后轻声应和,“嗯。”
闻言,小酉子轻步走了出去,“萧大人,请。”
萧伯瑀轻轻颔首,他缓步踏入御书房内,只见赵从煊伏在案旁,墨色长发有些微凌乱。
听到声响,狸猫的耳朵动了动,而后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便蹿出了殿外。
赵从煊缓缓抬起头,眼尾还带着几分倦意的红晕,嗓音微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萧伯瑀执起茶壶,斟了一杯茶水递到他身前。
赵从煊接过茶盏,垂眸啜饮,水光润湿了淡色的唇。
“今日休沐,萧大人怎么来了?”赵从煊眸间还有些许困意。
萧伯瑀道:“臣入宫为陛下讲学。”
“不学。”赵从煊将双手放在脑袋后,又躺了下来。
萧伯瑀垂眸看向他,眼底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他俯身拾起滑落在地的薄毯,轻轻搭在赵从煊腰间。
赵从煊半阖着眼,任由他动作,唇角却微微勾起,他攥着萧伯瑀的衣袖,稍稍用力。
萧伯瑀被他猝不及防的一拽,手掌下意识撑在案几边缘稳住身形。他俯身在赵从煊身侧,两人身影几乎交叠。
此时,赵从煊仰躺在软榻上,墨色长发铺散开来,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他微微仰头,眼尾那抹倦意的红晕更添几分旖旎。
萧伯瑀的手撑在他身侧,衣袖还被赵从煊攥着,力道不重,他忽而想起母亲的话,应好好说些软话。
“陛下……”萧伯瑀低唤一声,“今日不讲学了。”
“真的?”赵从煊倏地睁开了眼眸,他仰起头亲了亲萧伯瑀的唇角。
双唇相触,带着淡淡的茶香。
“嗯。”萧伯瑀轻轻颔首,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微微侧首,他的右手仍撑着软榻,左手却不由地抚上赵从煊的脸颊,而后俯身含住了他的唇。
两人的气息渐渐紊乱,赵从煊原本攥着衣袖的手不知何时已环上萧伯瑀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放纵沉溺其中。
萧伯瑀的膝盖抵在软榻边缘,整个人几乎半压在赵从煊身上,却又小心地用臂膀支撑着重量,生怕压着他。
一吻终了,两人呼吸交错。
许久,萧伯瑀将人半抱在怀中,轻抚着他的发丝,忽而开口道:“陛下应亲政了。”
第36章 帝王之心
永昌二年, 十月,皇帝赵从煊亲政,宰相府的政务渐渐转移至宫中, 由此,萧伯瑀入宫辅政。
可皇帝身边的近臣都知道, 政务依旧堆在宰相身上,赵从煊坐在高位看着奏疏, 手中抚摸着怀中狸猫的脑袋, 余光却瞥向案下之人。
萧伯瑀梳理好各地的奏折, 今年粮食收成不错,且年初朝廷下令减免了各地赋税, 对百姓而言, 今年总算是能屯有余粮。
但对朝廷来说, 没有充盈的粮草, 那便没有足够的把握一举剿灭反叛军。
朝廷的军队在冀州外屯田, 眼看要入冬了,没有充足的粮草补给, 这仗肯定是打不了。
于是,便有官员请示,是否加征明年赋税。
依萧伯瑀所见, 自然是不能加税,他想听陛下是如何决断的。
可一抬眼,便见赵从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案前堆着的奏折一动不动。
萧伯瑀无奈地笑了笑, “陛下可是累了?”
赵从煊摇了摇头,似乎是不知如何处理面前的奏折,“北狄这几个月来, 转而掳掠西域边境的大苑国金银和战马。”
大苑国的战马高大壮硕,而北狄的战马矫健勇猛,若是两者交合,兴许繁衍出更强大的战马,到时北狄骑兵的威胁更甚。
这是大苑与北狄的恩怨,大晟王朝不好干预,可若任其壮大,必成大患。
萧伯瑀来到案前,思忖片刻后,问道:“陛下以为,应该如何?”
赵从煊的手撑着下颌,似认真地想了想,“与大苑国结盟。”
依长远之计,的确可行此举,但大晟疆土的西北还有一个赵铎的“北晟”。
“北晟”恰好夹在其中,若贸然与大苑结盟,赵铎恐怕先坐不住了。
萧伯瑀拿出一幅疆图,徐徐道:“陛下可派人出使西域各国,绕开北晟,先入疏勒、乌兹、大食,最后到大苑……”
话虽如此,但做起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能胜任这件事的,朝中之人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