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从煊倚在萧伯瑀肩头,指尖轻轻拨弄着水面,低声道:“这样的夜色,难得。”
萧伯瑀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方才那些散去的船只,不知何时又悄然聚拢,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
他心中一沉,却不动声色,只是将赵从煊往怀中带了带。
“怎么了?”赵从煊察觉到他的异样,仰头问道。
萧伯瑀淡淡一笑,“风有些凉。”
两人便回到船舱内,小船不知往何处绕去了,船身摇摇晃晃,萧伯瑀将人护在怀中,穿出莲花丛后,他低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此行定然是有人跟踪他们,萧伯瑀不知这些人有何目的,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陛下出事。
两人才出来不久,此时说回去的话,确实有些扫兴。
出乎意料的是,赵从煊点头答应了,他打了一个哈欠,“是有些乏了。”
萧伯瑀松了一口气,他微微掀开轩窗一角,身后跟踪他们的船只似乎已经不见了。
他心头微疑,莫非方才真的是他多想了......
此时船只已经朝着西侧的岸边靠去,这边鱼龙混杂,许多商旅船只往来,他们的小船很快便混入其中。
东边。
一艘小船靠岸后,两道身影从船舱内走了出来,一个脸上戴着狐狸面具,一人脸上戴着将军面。
两人朝着一处乐坊走去,他们身后的几艘小船中,一下子蹿出五六个身影,其中一人道:“快去禀报大人......”
其余人紧跟在那两人身后。
不多时,陈伦听到消息后,眉色一喜,他再次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
“好!”陈伦拊掌而笑,“果然天助我也。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此次定要全长安城的人知道,这光风霁月的萧大人不过也是个声色之徒。”
夜色深沉,乐坊灯火通明,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陈伦踏入乐坊后,暗处连忙有人迎了上来,“大人,他们进去了。”
“可盯紧了?”陈伦眯着眼睛道。
那人躬身道:“属下几人一刻不敢松懈,而且属下还发现......”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属下几人还发现,雅间内不时有胡语传来。”
“哦?”陈伦迫不及待踏入二楼雅间。
果然,里面有几道胡语传来,陈伦听不懂,但只要确定萧伯瑀面见的外邦之人,便足以将他定罪了。
他压下心头之喜,此次定要一击毙命,让萧伯瑀无法翻身。
陈伦压低了声音,再次问道:“你确定他是萧伯瑀?”
传话之人连忙跪下,“属下几人亲眼所见,他脸上的面具掉了下来。”
旁边几人也纷纷应是。
“好。”陈伦唇角勾笑,他又吩咐道:“去通传鸿胪寺、大理寺之人,就说......有人通敌。”
鸿胪寺和大理寺都有萧家的人,那便让这些人亲眼看看,他们忠于的萧家是什么样的人。
随从领命而去。陈伦整了整衣冠,笑着抿了一口茶水,萧伯瑀啊萧伯瑀,今夜过后,看你还如何在这长安城中立足。
雅间内,两名戴着面具的男子相对而坐,旁边坐着一名岭南商人。
狐狸面具的男子指尖轻敲着,他压低了声音,和身旁的男子道:“差不多了......”
两人拿出几贯铜钱,与那名岭南商人达成了交易。
“几位,慢走。”狐狸面具的男子提高了声音。
那名岭南商人笑呵呵地应着,随后用着蹩脚的话道:“慢走......”
商人身旁的小书郎连忙打开雅间的门,可不料,门一开,那小书郎便吓得摔倒在地上。
只见几名持刀之人横在门口。
小书郎连忙起身,颤巍巍道:“官......官爷,我们,我们是犯了什么事吗?”
陈伦负手而立,嘴角噙着笑意,“何必着急走啊?”
“小的不明白官爷的意思......”小书郎壮着胆子问道。
那狐狸面具的男子愤怒上前,底气十足道:“你们凭什么拦我们!”
“哦?口气不小啊。”这人越是嚣张,陈伦便越是兴奋,他一脚踹上狐狸面具的男子。
屋内的岭南商人见状,着急地解释着。
只不过,他说的话,陈伦一字都听不懂,但正是这样,他便更加肯定,萧伯瑀与胡人勾结。
从始至终,那个戴着将军面,身影与萧伯瑀有九分的男子都没转过身来。
狐狸面具的男子嚷着要出去,“你们凭什么拦我们,我要报官!”
“呵......”陈伦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急什么。”
话音落地,乐坊外便传来嘈杂声,不多时,大理寺之人便赶了过来,跟在身后的还有鸿胪寺的官吏。
陈伦见屋内之人明显慌了,他笑意更甚,下令道:“拿下。”
那商人惊慌失措,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话,陈伦却嫌他聒噪,示意旁人将他的嘴巴堵上。
很快,屋内几人便都被绑了起来,唯有一人还淡定地坐着。他缓缓站起身来,却一言不发。
陈伦看着他,笑着道:“萧大人,何必藏头露尾?”
他向前一步,声音刻意提高:“与胡人私会,可是大罪啊。”
大理寺的人纷纷一惊,“什么萧大人?”
“还能是谁?”陈伦轻呵一声,“萧相萧大人啊。”
周遭顿时一静,大理寺为首之人压低了声音:“陈都尉,您会不会认错人了?”
陈伦冷笑一声:“莫不是要包庇不成?”
“下官不敢!”
陈伦笑着上前,抬手揭开那人脸上的面具,霎时间,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你是谁!”陈伦怒喝一声。
面具之下,一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声音却尤为粗犷:“草民初入长安,不知何时得罪了诸位大人。”
陈伦面色铁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萧伯瑀在哪?!”
那人道:“大人说的什么......草民听不懂。”
“不可能!”陈伦猛地将人掼在地上,转向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他一把揭下面具,却还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他怒而看向被绑的商人,恶狠狠道:“最好给我老实交代,萧伯瑀在哪?!”
那岭南商人嘴里的布条被扯下,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嘴里不停地说着话。
旁边的鸿胪寺的官吏颤巍上前,“陈都尉,这人......不是胡人。”
话一落,陈伦阴狠地目光顿时移到他的身上,“你再说一遍。”
“这人说的是岭南土话,他是来长安做买卖的......”
乐坊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的人,因陈伦信誓旦旦说着,屋内之人就是当朝宰相萧伯瑀,看热闹的人纷纷挤在乐坊外。
此时的萧府。
“大人,那陈伦污蔑您通敌!”一名侍卫急匆匆入府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