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瑀眉头微蹙,他抬起头,问道:“何时的事?”
“今天晚上,东市乐坊。”
第43章 狂妄自大
陈府。
得知儿子陈伦擅自行动后, 太尉陈威怒而甩了他一巴掌,“我怎么跟你说的!”
陈伦腿一软,跪在地上, 他失神般怔愣着。
当众污蔑朝廷命官,而且这个人还是当朝宰相, 简直是授人以柄,倘若萧伯瑀紧抓不放, 就算是他的父亲, 当今太尉也保不住他。
“愚蠢!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儿子!”陈威气得又踹了他一脚, “你就那么确定那个人是萧伯瑀?”
陈伦仿佛才回过神来,他从地上爬起来, 膝行上前道:“爹, 是那萧伯瑀......是他故意设局的, 我们的人分明看到他了!肯定是有人泄密了......对!肯定是, 那萧伯瑀城府极深......”
他的神色已经有些癫狂, 明明差一点就能将萧伯瑀逼上绝路了,怎么会不是他......
陈威眉头紧皱, 陈伦的话不无道理,他们的人能潜在萧伯瑀身边,他们这边未必没有萧伯瑀的人, 但眼下如何度过这个难关才是重中之重。
次日。
早朝,金銮殿上。
在萧伯瑀尚未提及陈伦一事时,陈威先发制人,“臣陈威, 向陛下请罪。”
殿内一静,昨日之事已经传遍了朝堂上下,陈威先一步请罪, 便让萧伯瑀错失了发难的时机。
萧伯瑀神色未变,目光甚至没有看向陈威半分。
皇帝赵从煊似乎不知情,他开口问道:“太尉这是何意?”
“昨夜犬子陈伦喝多了酒,头脑一时昏聩,在东市乐坊认错了人,误以为萧相萧大人与胡人勾结,这才闹出了一个笑话。”陈威缓缓道。
将污告之罪,两三句话便说成了酒后失言,闹出笑话。能这么说的人,也就只有当朝太尉了。
大司农程勉之捏紧了手中的笏板,神色紧紧地盯着太尉陈威,“陈公子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也是人之常情。但污蔑朝廷命官,事关国法纲纪,若人人效仿,岂非朝堂大乱?”
上次被构陷贪墨一事,程勉之便对陈伦恨之入骨,此事即便污蔑的人不是宰相萧伯瑀,程勉之也不会轻易让陈伦混淆而过。
话音一落,殿内三三两两地附和着,可在陈威眼神瞥过之处,又安静了下来。
陈威又道:“陛下,犬子虽有过错,但确是一心为国,还望陛下从轻发落。”
“萧爱卿以为如何?”赵从煊并未直接定罪,而是看向了萧伯瑀。
萧伯瑀缓步出列,神色淡然,“臣,但凭陛下圣意。”
此话一落,陈威便放宽了心,若由皇帝裁决,赵从煊定然不会严惩。
果然,如他所料,赵从煊沉思片刻后,道:“国法在前,诬告朝廷命官乃大罪,但念在陈伦初犯,且有功于社稷,故停职三个月。”
话落,殿内骤然一滞,朝臣们面面相觑。
这个惩罚,太轻了。甚至不是革职,而是停职。
“臣,谢主隆恩。”陈威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看向萧伯瑀,挑衅般笑着。
早朝散去后,殿外细雨如丝。
萧伯瑀撑着油纸伞跨下玉阶,身后的程勉之快步追了上来,开口道:“萧大人,方才殿上,陈威理亏,您何不乘势......”
话音未落,萧伯瑀道:“程大人,慎言。”
程勉之快速瞥了眼四周,他压低了声音,又问道:“陛下今日为何偏袒陈氏?”
诬告朝廷命官,轻则革职流放,重则抄家问斩,但皇帝只是停了陈伦的职罢了,可谓是明目张胆地偏向陈家。
为何不严惩......
萧伯瑀目光微垂,望着伞沿滴落的雨水,淡淡道:“既是陛下的旨意,我等遵从便是。”
闻言,陈勉之无奈一叹。
皇帝的偏袒,萧伯瑀的退让,换来的是陈家越发嚣张跋扈。
萧府。
萧父的咳嗽越发严重,萧伯瑀托人寻了名医,又暂时放下了政务回了萧府。
“父亲的病怎么样了?”萧伯瑀放轻了声音。
“刚喝完药,已经睡下了。”萧母神色缓了缓,“这几天精神好了许多,夜间也咳得少了。”
萧伯瑀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恰在这时,院外下人来报,“夫人,大少爷,陈家派人送礼来了,说是为之前的事情赔罪。”
萧母眉头一皱,陈家怎么可能服软赔罪。
萧伯瑀道:“母亲,您先休息,我去处理便是。”
“不。”萧母眉色一冷,“我倒要看看这陈家打什么如意算盘。”
两人来到前厅,只见陈家的下人身着素白麻衣,乍一看,还以为是来奔丧......
见到萧伯瑀后,陈家之人笑着道:“我家公子特命小的送来上等丝绸二十匹,为前日之事赔罪,还望萧大人收下。”
说罢一挥手,身后下人们抬着几口木箱进来,箱盖一开,里头赫然是白色的绸缎。
白色素帛,用作何途,不可能不清楚......
萧母脸色骤变,手指紧紧攥住帕子,她强压下怒火,冷声道:“陈家这是何意?”
那人故作惶恐,“萧夫人息怒,这可是上好的料子,我家二公子特意挑选的......”
萧伯瑀缓步上前,“那便替我谢过陈公子了。”
他的声音如常,可眸中的寒意令陈家的下人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那......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连忙转身离开,不敢在萧府多加逗留。
萧伯瑀看着院中的绸缎,神色越来越冷。
六月。
陈辙以帝师之名入宫,为弟弟陈伦求情,次日,皇帝当真就赦免了陈伦的罪,令他官复原职。
而这,仅仅是在陈伦停职的第二个月。所有人都能看出,陈氏如日中天。
长安城,车马喧嚣,东市的一家酒楼,二楼雅间内。
陈伦斜倚在软榻上,他面前跪坐着一名身着薄纱的美人,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斟酒。
“陈公子,这葡萄美酒,可还合您的心意?”坐在对面的锦衣公子笑着问道,此人名为卢诚,范阳卢氏之子。
陈伦轻抿一口,淡淡道:“尚可。”
卢诚打开一个锦盒,里面赫然是数十条金条,“陈公子,这是家父特意从淮南带来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陈伦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
见状,卢诚连忙道:“您看,那淮南一带的盐业......”
盐业,利润丰厚,向来由朝廷授予世家管辖。负责这个职位的正是搜粟都尉,陈伦。
搜粟都尉,原本负责军中粮草运输,后来权势越来越大,便兼任了盐铁官。
陈威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便先将原本的搜粟都尉调走,从而让自己的儿子担任这个职位。
盐铁乃朝廷经济命脉,盐铁交易是笼络世家的重要手段。
虽然陈氏权势滔天,但对于盐铁交易也不敢过分,只敢在暗中操纵着几桩。
然而,这些天,皇帝对陈氏的态度,让陈伦长了几分野心,“我要七成。”
“七成?!”卢诚忍不住惊呼出声。
陈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嫌多?”
卢诚咬了咬牙,最终挤出一丝笑容,“陈公子开口,自然没有问题。”
............
皇宫,御书房。
赵从煊半倚在榻上,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奉茶。
“退下吧。”赵从煊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