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萧父握紧了她的手,继续道:“前几日伯瑀说,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带一个人回来让我们见一见。”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萧母心头忧虑更重。
萧父解释道:“那日你刚好去了一趟慈恩寺,我本想让伯瑀等你回来,再亲自跟你说的。只不过,相府恰好出了急事,就没等到你回来。”
“是吗......”萧母勉强笑了笑,心中的不安越发沉重。
日头西沉,萧长则满脸沮丧地回了府,见到萧母后,他又咧起嘴角,强颜欢笑道:“哥他......哥他太忙了,他说明日再回来......”
萧母没有说什么,只吩咐下人,明日多备些好菜。
次日。
萧伯瑀入宫面圣,一早上,他便准备了诸多措辞,邀陛下赴去年之约。
陛下曾答应了他一件事,待北狄之患解决后,他便随自己去见一个人,或者,不止一个人......
听闻皇帝在养心殿,萧伯瑀便加快了脚步,可靠近后才发觉,殿内传来一阵悠悠乐声,还有女子的声音。
从前,萧伯瑀不必通传,就能直接入殿。
然而,今日小酉子却趋步走了过来,“萧大人宁耐片刻,奴才这就去通传陛下!”
萧伯瑀问道:“里面是谁?”
小酉子如实回答:“陛下和嘉嫔娘娘,还有......”
嘉嫔,即御史中丞宋百鸿的妹妹宋书涵。
话音未落,萧伯瑀便打断了他,“既如此,便不必通传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脚步甚至有些急促。
小酉子一怔,他连忙追了上去,“萧大人若是有什么要事,奴才这就去禀报陛下。”
“没什么,一些小事罢了。”萧伯瑀的声音和从前一般,听不出情绪来。
小酉子挠了挠头,什么小事还要亲自跑一趟......
待萧伯瑀离开后,他趋步入殿,将方才萧大人前来一事如实禀报。
赵从煊垂下了眼眸,低声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小酉子摇头道:“没有,萧大人只在外面逗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嗯。”赵从煊看向殿内抚琴的宋书涵,吩咐道:“传旨,嘉嫔晋升妃位,赏绸缎百匹、明珠十斛......”
小酉子一愣,随即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宋书涵更是惊愕不已,指尖一颤,琴音戛然而止,她错愕道:“陛下......”
一大早糊里糊涂被召来,结果就只是抚琴,宋书涵自认为琴技尚佳,可陛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惊慌之下,她还多次弹漏了音。
奇怪的是,赵从煊什么都没说,还要封她为妃。
嫔位到妃位,一字之差,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从前,萧氏与陈氏相斗时,后宫就只有贤妃陈巧儿和淑妃萧芷嫣,后来,陈氏倒台后,陈巧儿被贬为庶民,后不知所踪。
赵从煊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却似透过她看向远处,只道:“退下吧。”
宋书涵心头纳闷,但还是规规矩矩跪领旨谢恩,“臣妾,谢陛下隆恩。”
第59章 危机
萧府。
这是自萧长则征战回来后的第一场家宴, 从一早,萧家上下便忙了起来。
萧母在庭院内静静坐着,时不时朝院外看去。
直至宴辰将近, 萧伯瑀才从相府回来,他的脸色如常, 甚至比平日更加平静。
“哥,你总算是回来了。”萧长则笑着上前。
“嗯。”萧伯瑀轻轻颔首, 神色看不出情绪。
萧母的目光看向萧伯瑀, 她抿了抿唇, 到底是什么都没问。
一家人吃完饭后,萧伯瑀如往常一样去了书房,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 目光低垂, 似在凝神细读, 又似神游太虚。
不知何时, 萧母缓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参茶。
萧母将茶盏放在案边, 萧伯瑀才恍然回过神来。
萧伯瑀垂眸接过茶,低声唤道:“母亲......”
屋内一时沉寂。
萧母望着他的神色,终是轻叹一声, 声音晦涩:“田安说,你今日......去了一趟宫中......”
萧伯瑀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向母亲,沉默片刻后, 他应道:“是。”
萧母勉强扬起笑容,声音却难掩颤抖:“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只要萧伯瑀点头应是就行了,她的猜测还是太荒唐了......
看着萧伯瑀的眼神, 萧母踉跄后退一步,她勉强笑着,“朝中的事情我也不懂,你若是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说罢,萧母便想要转身离开。
忽地,萧伯瑀喊了一声:“母亲。”
萧母的脚步一顿,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萧伯瑀起身走到她的身前,旋即郑重跪了下来,“我今日入宫,并非为朝堂之事,实则是为......”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萧母的声音哽咽,她摇着头,泪水便如断线的珍珠般沿着脸颊滑落。
她早该猜到了......
从前萧伯瑀休沐日在长安城内外走动,可自皇帝赵从煊继位后,萧伯瑀便时常入宫。
她早该猜到的,那颗南海明月珠,哪是平常人能得到的。
萧伯瑀跪得挺直,终于将这个藏了数年的秘密坦白出来,“我心悦之人,是陛下。”
屋内安静得可怕。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萧母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是天子,是当今圣上啊......”
“我知道。”
话音一落,萧母的双腿几乎一软,她只能紧紧地攥着衣袖,才勉强让自己稳住身形。
望着跪在地上的长子,那个从小便沉稳持重、从未让他操过半分心的儿子,此时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生生剖开了她竭力想要维持的平静假象。
“你......”萧母的声音艰难晦涩,“你只是一时糊涂了,是吗?”
那可是皇帝啊......
萧伯瑀抬起眼眸,神情端肃,“这些年来,我所思所想,唯有陛下一人......”
“够了!”萧母伸出手,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荒唐,这简直是荒唐......”
萧母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步步后退,几乎难以稳住身形。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摇着头,似乎这样就能否定眼前的一切。
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萧母终于深吸一口气,她缓缓走来,声音沙哑带着恳求,“伯瑀,断了这份心思吧,就当母亲求你了......”
萧家世代清廉正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此事若传出去,毁掉了又岂是萧伯瑀一人的前程,更关乎着萧氏上下几百人的性命。
伴君如伴虎,萧母活了这么多年,历经三代帝王,对这个道理再清楚不过了。皇家的亲情尚且凉薄,又何况这虚无缥缈的情爱呢。
萧伯瑀眸间闪过一丝痛色,若是能放下这段感情,他又怎会越陷越深......
“我......无法做到。”萧伯瑀哑声道。
“你——”萧母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几乎要落下,却在看到他的目光时颓然放下。
她闭上了眼睛,最终只道:“你爹他......身子不好,此事先别告诉他......”
萧母木然地离开了书房,她回到卧房内,动作迟缓地拿出了一个锦盒,锦盒的一边是那颗耀眼夺目的南海明月珠,而另一边,是她给长子的心上人准备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