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人额间恰好也有一块疤痕,真有这么巧吗?
思虑间,他来到一间茶楼歇息,可茶楼的说书人,说的还是县令英雄救美的故事。
赵从煊只觉头疾又犯了,他皱起眉头,拿出一块银锭,朝茶楼小二道:“让他闭嘴。”
说书人收到这么大方的‘打赏’,便知这就是今日的贵人,他乐呵呵上前,“这位公子,不才说不上精通韬略(95),但若说解闷,这奇闻轶事、家常邻里,那是信手拈来。”
赵从煊抬眸瞥了他一眼,示意侍卫将他赶走。
说书人见状,连忙道:“公子若是为情所困,不妨一说,不才或许有办法能帮您!”
赵从煊神色微动,他轻轻抬手,淡淡道:“你说说看,破镜如何能重圆。”
说书人眼睛一亮,立刻坐到赵从煊对面,压低声音道:“公子有所不知,小的虽是个说书的,但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过的痴男怨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破镜重圆虽难,却非不可能。”
“你有何高见?”赵从煊道。
说书人道:“关于重修旧好,我有四策:改头换面、投其所好、患难见真情、坦诚相待,还有最后一招......”
“说下去。”
“烈女怕缠郎。”说书人轻抿一口茶水。
赵从煊若有所思,“若他已经成亲了,又当如何?”
话音一落,说书人险些被茶水呛到,他咳了几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赵从煊。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
没想到,这公子看着相貌堂堂,怎么还想着做出挖人墙角这种事情。
说书人放下茶杯,讪笑道:“公子说笑了,若对方已成亲,那便该放手才是,强求不得啊。”
赵从煊眸光一冷,“送客。”
侍卫正要送人离开,说书人连忙改口:“其实......公子若执意如此,也不是不行!但首要之事,便是看对方对您是否还有情意,否则......这实在是有违天理人伦。”
他越说越小声,也见赵从煊神色越来越冷。
赵从煊在茶楼静坐了一下午,县衙外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散去。
茶客们谈起今日公堂问审,有人好奇,为何那几位乡绅老爷匆匆离去,很快便有人回话:“......听说,那几位老爷高价换来的符水,是壮阳之用。”
几人轰然大笑,“这也有人信。”
“县令大人只关押那小子三天,等他出来,可有他好受的了。”
“话说那小子什么来头,我一开始还真被他那一行头给骗了。”
“这种招摇撞骗的人,呆一个地方没多久就得跑了,哪能看出他是什么人。”
“......”
夕阳西沉,窗外华灯初上,此地远没有长安热闹,只有三三两两的店铺尚未打烊。
赵从煊来到县衙,他借故住在客栈不习惯,想要住进县衙里面。
萧伯瑀实在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他只好吩咐田安收拾一间客房。
田安连忙应声,他一边带着赵从煊往厢房走去,一边说着萧伯瑀这一年多来在天峪的政绩。
在他看来,只要皇帝金口一开,那他们指不定就能回长安了。
田安说得极为详细,就差把萧伯瑀的日常起居也说了。
赵从煊听着,却一个字都没说。
田安心脏骤然一停,心里生出了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他想起上回圣旨下达岭南,命他们两个月内剿匪,若是失败,便极有可能人头落地。
那这一次,皇帝该不会就是为了找到萧伯瑀的把柄,彻底赶尽杀绝吧......
他越想,越觉得如此,原本滔滔不绝的嘴也停了下来。
赵从煊见他安静下来,便转头看向他,“怎么不说了?”
“说......说完了。”田安勉强笑道。
赵从煊轻轻颔首。
田安这才醒悟过来,怪不得方才萧伯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安置下来后,田安连忙回去和萧伯瑀禀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少爷,我们怎么办啊?陛下该不会真的要赶尽杀绝吧?”
萧伯瑀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多想了。”
“大少爷,你刚才是没看见,陛下一个字不说的时候有多可怕。”田安委屈道:“早知道安排陛下去东厢的客房了,这样至少离得远一点......”
萧伯瑀手上的笔尖一顿,“你安排去了西厢?”
“对啊,西厢环境清雅,不对......”说着,田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完了,上官姑娘也在西厢,万一半夜孩子哭闹声吵到陛下,陛下一发怒,我是不是完蛋了?!”
皇帝肯定正愁找不到把柄,这下好了,他这是亲自将把柄送过去。
“我.....我马上收拾东厢,让上官姑娘移居过去!”田安甚至没来得及听萧伯瑀说一个字,便匆忙朝外面走去。
西厢内。
赵从煊隐约听见庭院传来说话的声音,他从窗外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连廊下,正逗弄着地板上练习爬行的婴儿。
婴儿咿咿呀呀地笑着,小手拍打着地面。
忽然,婴儿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他好奇地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和赵从煊的视线对上。
上官绵连忙起身将孩子抱起,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西厢住了客人,是不是吵到公子了?”
她不认识赵从煊,赵从煊却认识她。一个与萧伯瑀、肖承焕都有关系的女子。
“无事。”赵从煊道。
婴儿似乎不怕生,咿呀地朝他伸手。
上官绵看他衣着华贵,又住在西厢,便问道:“公子是县令的朋友吧?”
朋友......
赵从煊不置可否,“算是吧。”
上官绵面色微疑,这算什么答案?
“你和他......何时成的亲?”赵从煊忽然问道。
上官绵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这人着实奇怪,若是萧伯瑀的朋友,却又不敢大方应下,若不是,为何能住进客房里?
她只好含糊道:“一年多前。”
萧伯瑀来到岭南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他来这里后不久,便娶妻生子了......
赵从煊身形微晃,霎时间头疼至极,仿佛无数根针扎入颅骨。意识模糊间,他好像看见了萧伯瑀,他想抓住这虚渺的幻影,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那人还是从他手上挣脱开来。
只错了一步,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第70章 真心难寻
屋内, 烛火轻摇。
郎中开了几副安神汤药后,便朝萧伯瑀摇了摇头,“老朽只能暂时开些安神之剂, 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萧伯瑀蹙眉道:“这怎么回事?”
郎中看向榻上之人,轻叹道:“这位公子的头疼之症应有些时日了, 已成顽疾,只能调养, 难以根治。”
“病因为何?”萧伯瑀从未听说过赵从煊有头疾之症。
郎中道:“怕是思虑过深, 夜不能寐, 兼之郁结于心,久而成疾。”
郎中离开后, 萧伯瑀朝赵从煊身边的侍卫问道:“陛下这病,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侍卫迟疑片刻, 如实回道:“去年五月起, 起初只是精神疲乏, 再后来......就成这样了。”
“太医也束手无策?”萧伯瑀眉头紧锁,一个头风之症, 竟熬成了顽疾。
侍卫摇了摇头,“陛下每日都睡不足三个时辰,又食少事烦, 太医们再怎么调理龙体,也无济于事。”
萧伯瑀目光落在榻上紧闭双眼的赵从煊身上,轻叹一声:“罢了,你们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