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更有旁的人要在意。
譬如,同样昏迷的陈遇晚。
裴瓒流转眼神,静静望着窗外深邃的夜。
屋中炭火很足,此刻开着窗子,任凭寒风侵袭,也未觉得寒冷。
仅有从窗里泄露的几缕寒风,吹得纱帘摇曳,似是无形的手,拨乱无名的心思。
裴瓒收回眼神,眼眸微阖,随意拨弄几下纷乱的发丝,不着痕迹地将指尖沈濯的脸侧,只见他这故意而为的动作后,对方眼神恍惚,迷离了片刻,才堪堪凝神。
一抬眼,正对上那道灼热的目光。
正合了他的心意。
既然如此,裴瓒便顺势捏起沈濯的下巴。
“小裴哥哥,你今日有些奇怪。”
奇怪,或者说不对劲,又或是反常。
总之在沈濯的认知里,裴瓒并不想是会做出如此举动的人。
特别是,被他拥着,抗拒过后就放弃了挣脱,还用这种让人遐想的眼神看着他。
虽说沈濯很受用,但他……
还没来得及道出疑虑,唇上忽而落下轻轻一吻。
甚至在两唇相抵的瞬间,沈濯连眼睛都忘了合上,紧盯着裴瓒轻颤的眼皮,依旧不敢相信他的主动。
“裴瓒……”沈濯声音轻颤。
“我只想,你把陈遇晚照顾好,我与他虽然相识不久,可是一见如故,我要你别针对他,至少,别害他。”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裴瓒向来会在平平无奇的时候冒出些别致的想法。
在生时求死,在稳中慌乱。
但现下,他却并非是无路可走时的自乱阵脚。
而是早就明白,眼前的沈濯已经被他的一举一动牵绕了。
面对这人,他无需声嘶力竭地告诫什么,也不必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仅是象征性地给些对方梦寐以求的好处,他想要的便都会得到。
虽说这种做法是从前的他看不上的,奈何,这招实在好用。
人也不能总为了虚无缥缈的气节,就放弃实打实的利益吧?
裴瓒是这么想的,沈濯也是。
下一刻,裴瓒才睁开眼睛,就被顺势推倒。
沈濯遮挡着所有蔓延进床内的光线,只剩些许橙黄的光穿过发丝,勾勒着身形轮廓,而在阴影之下的裴瓒,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反而平静地望着他,如一湾不知深浅的潭水。
诱人深入,又让人生畏。
幸亏,生畏的人中并不包括沈濯。
此刻的沈濯已然心潮澎湃。
指尖轻轻一勾,床幔落下,彻底隔绝了本就不多的光线。
床幔里朦朦胧胧,更容易滋生见不得人的心事,和胆大包天的举动。
裴瓒被完全压制着,就算提早放缓了心态,如今也还是难免紧张。他本能地想要退缩,试图从对方的禁锢中抽身,但是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湿润的唇便急不可耐地落下,吞咽着所有未出口的呼喊。
“沈濯!”得了片刻时机,裴瓒疾呼出声。
缠在身上的双手,越来越紧。
宛若受了刺激的蛇蟒,妄图将他绞杀后吞之入腹。
裴瓒紧张到抓紧了沈濯的肩膀,并不算尖锐的指甲也直接嵌进皮肉里。
沈濯稍微吃痛,察觉到这人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更知道他不过是用些许微末的好处换一个承诺,根本没想过更进一步。
想到这,沈濯眸光黯淡。
只不过,这次并没有一味地由着性子发作,而是想都没想就停了下来,留着最后几丝小脾气,压在裴瓒身上抱紧他,用无伤大雅的方式表达不满。
“小裴哥哥,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强迫你。”
沈濯仍然抱着裴瓒,声音落寞,同时也像是下定了决心,压抑着本性,抬起头用湿漉漉的幽怨眼神看着眼前的人。
他拉着裴瓒的手,磨蹭几下嘴唇,最终将脸颊贴紧了裴瓒的掌心。
“只是,你能不能骗骗我?”
第76章 不臣
“不能。”
裴瓒说完, 看似无辜地眨着眼。
可他面前那双藏着千万情丝的眼睛当即染了几分不快。
甚至是飞速地蒙上薄薄的一层水雾,看起来,像是要用眼泪来逼他就范。
光线暧昧不明, 昏昏沉沉。
说这些没头脑的话,裴瓒总不能说他自己做人实诚,从不骗人吧。
索性利落地拒绝。
不过,他已经逐渐摸索透了沈濯的秉性,一时哄不好, 恐怕又要闹出什么差错来。
与其两败俱伤, 不欢而散, 不如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
毕竟,眼下他还需要沈濯的助力。
裴瓒抽出手, 轻飘飘地仿佛一缕薄衫搭在沈濯的肩上, 勾住对方的脖子, 最终抚上脸颊。
他盯着昏暗之中,那双执着的眼。
“为什么要我骗你呢?你就不能再大胆一些,想我真心实意地对你?”
几句撩拨,犹如火星坠落荒原。
沈濯顿时提起了精神, 抓起裴瓒的手,抵在胸口,眉眼弯弯却故作扭捏:“小裴哥哥, 我怎么敢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裴瓒捏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心里不知不觉被填满。
分明嘴上是在挑刺, 妄图拿旧事来说沈濯的肆意妄为, 可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声音乏力低柔,反而像是在纵容这人。
都怪沈濯长得太容易迷惑人了。
就连裴瓒自己都意识到, 有片刻的时间,他会不由自主地被那张脸吸引,然后不动声色地被牵着鼻子走。
果然,长得好就是有优势。
且不说他自己先前对沈濯频频的心软留情,就说同为一甲前三名,明怀文能留在皇帝身边平步青云,可他却被扔到这苦寒之地历练,仅凭着长相,便是天壤之别。
虽说裴瓒并没有依靠外貌为自己谋利的想法,可是如此差距,实在让人心里难平……
恍然想起许久未见的人,裴瓒走神了片刻。
他心里记着,从前无论哪个是他,都瞧不起承欢献媚的人,从前不知道明怀文的隐私之事,窥见一二后,便有了些不同的想法。
可是现如今,他为了能从沈濯这里获得些许助力,不也是在同样地曲意逢迎吗?
“小裴哥哥,你怎么了?”瞧见他脸色骤变,沈濯也随之敛了笑意,紧张兮兮地看着裴瓒。
不料裴瓒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推开。
“哗”得一声拉开床幔,让烛光照进床榻之内。
裴瓒板着脸坐起身,欲盖弥彰地理着衣服,似乎这么做就能遮掩方才与沈濯所作的事情。
沈濯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眼,也没人突然出现,想不明白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眨眼间裴瓒就变了脸,虽说这幅清心寡欲的模样也同样令他着迷,但终归是让人觉得不容易接近。
他伸出手,勾了勾裴瓒的肩膀。
“啪。”
紧接着就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小裴哥哥?”沈濯不管想没想到内情,都先装起了委屈,“是我又惹你不快了吗?”
“不是。”裴瓒深呼一口气,闭上了眼。
【如果我也这样做,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他是谁?
沈濯没听明白。
【献媚取宠,裴瓒,你不是最瞧不起吗。】
这句沈濯听懂了,也在顷刻之间想通了裴瓒性情大变地缘故。
“在担心什么?”沈濯似笑非笑地垂下目光。
逆着光,看不清这人的神情。
只是那股神秘莫测的气势似乎在暗示裴瓒,此刻的沈濯可没有在装那副委曲求全的姿态。
裴瓒抓住对方袭过来的手,疲倦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你又偷听?”
“是你不肯说,我没办法才这么做。”沈濯顺势摸着他的手,安抚的动作在试图让这人安心,“不会的,我不会觉得小裴哥哥在献媚于我,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献媚于你。”
“……”裴瓒沉默着,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