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就算沈濯不这么想,也会有旁人这么想。
毕竟,如果明怀文现在跑到他面前,去解释与皇帝的关系,裴瓒也不会轻易地相信,甚至还会先入为主地觉着,对方是在故意掩饰。
然而,不等裴瓒为自己想出恰当的理由,就听到沈濯惊世骇俗的话。
沈濯眨眨眼,眼神却明晃晃地暗示着野心,丝毫不单纯:“或许以后会有小裴哥哥献媚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甚至都顾不上想别的了。
“裴瓒,如果我说,我也想做……”
“住口!”裴瓒厉声喝止。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但沈濯并没有突然静谧的氛围吓到,脸上也并未有半分慌乱,反而弯下腰,笑眯眯的眉眼凑近了去瞧裴瓒。
刹那间,几乎都要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声。
“裴瓒,什么人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别再说了!”
裴瓒直接捂住了他的嘴,还满眼慌张地往窗外看着。
他清楚,这里是沈濯的地盘,不会有不该出现的人存在,可他还是怕。
怕这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了去。
谁让沈濯的意思是要做皇帝,做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你疯了!”裴瓒死死捂着沈濯的嘴。
怎么也想不通他是怎么敢说出这些话的。
难道说,沈濯已经狂妄到这种地步了吗?
就算身为长公主与盛阳侯独子,身份尊贵,就算还成了京都的心腹大患——幽明府的主人,可怎么敢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的!
“呼——你要憋死我了。”沈濯扒开他的手指,“我没疯,裴瓒。”
“哼,那就是摔坏了脑子,神志不清了。”
“裴瓒,你想知道他是怎么坐上那位子的吗?”沈濯倚靠着床头屏风,任由裴瓒扑在他身上。
“我不想知道,你别告诉我。”裴瓒兀自捂住耳朵。
他有种预感,接下来沈濯要说的事,比起当初长公主的皇室秘辛,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严重上几倍不止。
而当时关乎东珠一事,就让他来寒州走一遭。
若是被他知道了皇帝如何登基上位这种大事,恐怕他下次去的地方就是地府了。
裴瓒没那个胆子去听,更没有那个胆子去赌沈濯会救他。
“没关系,你害怕知道后会有麻烦,那我便不说。”沈濯笑了笑,眉眼柔和,整个人突然变得通情达理,“只是,小裴哥哥,你要知道那个位置谁做都可以,皇帝舅舅,母亲,亦或是其他的皇室宗亲,甚至是攻破大周边防的异族之王,他们都可以……所以,我也可以。”
皇帝也就罢了,这位子本就是属于他的,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得到的,现如今的皇帝都是那个人。
可是长公主,其他宗亲,还有北境帝国的……
沈濯明面上身为世子,便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裴瓒觉得他这话过于骇人,甚至这个人也要用口无遮拦来形容,但他想不到,沈濯的确有如此的想法。
“只要我的手段能够搅弄大周,就可以。”
裴瓒的心猛然一滞,刹那间便红了眼。
他清晰地记着原书的走向——
如同沈濯今日所言,大周最后落进了异族的手中。
而他们这一群人,除了沈濯,都死得很惨。
从开局原书男主作为质子来到大周,到最后率领大军兵临城下,沈濯这人都活在旁人的只言片语里,是个凭借寥寥几句便勾起热兴趣却又始终没露面的角色。
那他会在哪呢?
该不会就像现在说的这般,在背地里搅弄风云吧。
可是,原书里的他没有成功。
裴瓒盯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睛,思绪繁乱,心情复杂。
“小裴哥哥,你在想什么。”
一句话,又让裴瓒止住了所有想法。
说不定沈濯就在偷听他的心思呢,不能再想了。
裴瓒的目光紧紧抓着沈濯,虽然眼前的人没做出什么举动,也没有移动分毫,可在他的眼里,这人就是千变万化无从追寻。
他一丝不落的凝视着,妄图就此把人锁在眼里。
忽而,沈濯意味深长地笑了:“小裴哥哥这么看着我,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裴瓒抿着嘴唇,眉毛深蹙,没有半分调情的心思。
“你来寒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早就该问了。
先前在京都故意搞出种种事端,惹得所有人不快,被逐出京都。
可沈濯每一次都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幽明府,寒州。
裴瓒很难不去想,这背后是否有一条难以捉摸的线索,将所有的事情贯穿。
现在还猜不透,但他已经尽力地去设想,去猜测这一些列事情背后的真相,他并不想毫不知情地被当做串联起一切的针,也不想在所有事情都结束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猜到自己经历了什么。
那种被控制,被隐瞒的感觉太糟糕。
哪怕是被推动着,裴瓒也想有筹码拿在自己手中,如此才不至于处处受人限制。
“我不是说了吗?”沈濯的指尖拂过他的眼尾。
“我不信。”裴瓒吐了口浊气,沉下心来,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你怎么敢把这种事情告诉我?”
“因为,就算你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既劝阻不了沈濯,也不能扭转局面。
甚至,就算是裴瓒快马加鞭,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京都,将这不臣的心思悉数告知,也未必你能把沈濯怎么样。
“还有,我信任小裴哥哥啊。”
第77章 三人行
有人勾结外贼, 妄图颠覆大周朝廷。
还有人胆大包天,试图以一己之力登上皇位……
裴瓒侧身卧在床里,窗外时不时响起些细碎的动静, 而他面对着冷冰冰的墙面,瞪着眼睛,脑海中思绪万千,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天亮,眼底一片乌青。
院里鸡鸣吵闹, 裴瓒像是被拽回了神, 恍然往床下瞥一眼, 才发现天亮了。
他转着干涩的眼睛,仍旧是没有完全消化沈濯对他说的那些话, 什么做上那个位子, 什么信任他, 此时再回想起来,裴瓒依然觉得是沈濯疯魔了,否则,怎么能说出这些话来刺激他?
难道是, 还嫌寒州不够乱吗?
裴瓒坐起身,掀开被子,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一道冷气袭过来,却也没能让他打起精神。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 沈濯说的这些话, 他要不要原封不动地告诉皇帝?
说了,皇帝也许会在心里留下疑影,但只要沈濯没什么动作, 大概率还是会顾及沈濯的皇室身份,并不会下手。如果不说,裴瓒不仅觉得愧为人臣,还总感觉,将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沈濯这厮绝对会拉他下水。
真是让人为难。
最关键的是,说与不说,他的心中已经埋下了芥蒂,无论他最终做出怎么样的决断,似乎都对不起沈濯的信任。
沈濯啊,你可真是会叫人为难。
“小裴哥哥喊我?”
也不知道怎么听到的,总之裴瓒才放下这段心事,打算换了衣服出去,睡在暖榻上的沈濯就探出了头,隔着屏风,往里面张望。
裴瓒没给他好脸色,猛地一拍屏风,说道:“你出去,我要穿衣裳。”
“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
“……”裴瓒抿着嘴唇,不想搭理他。
偏生有人一大早就要招惹他的。
沈濯不仅不走,反而拖着坡脚,一瘸一拐地走近,扒在屏风上,眼巴巴地盯着他:“小裴哥哥的胸口有一颗痣,米粒大小,后腰上也有,还有……”
“滚!”
【真是欠打。】
裴瓒抬手,撩在一旁的衣裳便抽了出去。
“真凶,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