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幽暗的眼眸浮现几分迷茫,对裴瓒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小裴大人不想对主人负责?】
心声冷不防地钻进脑海里,惊得裴瓒直咳嗽。
负责,负什么责?
你可不要瞎说啊!
裴瓒倏地回过头去,对上裴十七眼里的困惑茫然,他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走,不要分心。”
小小年纪,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装得一副气定神闲,慢悠悠地走在前方,裴十七就在他身后半步跟着,小脑袋瓜依旧没想明白裴瓒的敷衍,正打算为了主人再开一开金口,耳边突然传来几声虫鸣。
“砰!!!”
裴瓒被猛地推到货架后面,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原来站立的地方升起白烟,地面上还隐约可见两只拇指肚大小的赤红色甲虫。
骤然想起神秘人说的话——他的人头在幽明府值二百五十两,有的是穷凶极恶之徒想借此机会发财。
眼前无声无息出现毒虫,这幕后操纵者就是来要他命的!
“有人想要杀我!咳咳咳……”裴瓒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也顾不形象,先一嗓子喊出来,但是刹那间刺鼻的气味钻入口腔,咽部灼烧一样地刺痛。
“别说话。”
裴十七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不消片刻,裴瓒已经被入喉的白烟刺得眼泪直流,他捂着嘴拼命咳嗽,可是越咳,咽喉和肺部的灼烧感就越强烈,让人生生地咳出血来才算完。
他抓着裴十七的袖子,泪眼朦胧之际看着裴十七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杀手在哪。】
不得不说,裴十七这个半大的孩子比裴瓒镇定得多,第一时间察觉了异动,没有直接让喷白烟的毒虫落在身上,救了裴瓒一命,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试图找到幕后黑手。
可是裴瓒实在扛不住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抓着裴十七的手,声音嘶哑,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忒……疼!!!”
“大人撑一会儿。”
裴十七一根筋地觉得,抓到毒虫背后的操纵者,就能搜到解药,裴瓒就会得救,而他也无愧于主人交付的任务。
但他没有想到,裴瓒想让他去找唐远。
不远处的杂货堆里传出“哒哒”的两下声响,似乎是甲虫震动鞘翅的动静。
裴十七瞬间就明白对方要故技重施,他毫不犹豫地抬手,两道袖剑应声而出,飞在半空中的赤红甲虫碎成了两半,而袖剑牢牢地钉在后侧的木门上。
他不带有片刻犹豫,立即翻身而出,直奔杂货堆而去。
裴瓒疼得直冒冷汗,习惯性地想要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他眼里的裴十七走得迅速而决绝,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扒着货架,强忍着痛楚想要把人喊住,但是为时已晚。
他看见长剑出鞘,银色剑身映着红灯笼的光,满天血色纷飞如残阳,更如蚊影在身前晃动……
对方善用毒虫,而裴十七技高一筹,如雨燕般躲过对方的阴招,趁着对方没有回防的间隙,看准时机,猛地一刺!
银白剑刃贯穿对方胸口,身后刺出的地方却是血淋淋的。
裴十七面无表情地拔出剑,向左移了几寸,再度刺下去,确保对方气息全无,他才在这人的胸口处摸索的。
果然发现了两个瓷瓶。
白玉瓷瓶里装得是几只没来得及甩出的毒虫,另一只青玉瓷瓶内则是一粒粒药丸。
【解药。】
裴十七攥着青玉瓷瓶,一转身,顺着喷溅的鲜血看过去,刚好裴瓒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双手还不死心地扒着货架。
他轻喊一句:“大人?”
趴在地上的裴瓒哼唧两声,喉咙里只剩嘶哑的呻吟,他使出浑身解数抬起头,嘴唇嗫嚅,没等发出声响,脑袋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第19章 中毒
裴瓒硬生生地疼昏过去了。
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他竭尽全力地嘶吼,但是嘶哑的声音盖不过刀剑相撞的声音,他无望地趴在地上,手指拼命地往前伸,但眼里看似冷静镇定的少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
直到潇洒利落的一剑刺穿胸口,热血喷溅到他的手边,裴十七才回过身去。
“大人……大人!”
【怎么还不醒啊!!!】
【主人让我千万保护好小裴大人,这要怎么向主人交差!】
【倘若小裴大人醒不过来……我就到主人面前,自裁谢罪!】
裴瓒恢复了些许意识,眼皮缓缓松开一条缝隙,散漫无神地盯着头顶上的少年,一时间絮絮叨叨的声音塞满了他的大脑。
本来凝聚意识还很困难,眼皮都没办法自控着睁开,视线里的裴十七也是一片虚像,但那声“自裁”钻进脑海中,裴瓒顿时坐直了身体。
别的不说,裴十七要是真去自裁,沈濯恐怕不会阻拦。
只冲这条,他就是不醒也得醒!
“大人,你醒了?”
“你……咳咳!”
裴瓒本想应他几声,一开口,嗓子还是疼得厉害,甚至咳嗽起来五脏六腑也会跟着疼,他立刻皱紧眉头闭上了嘴,满脸痛苦地对裴十七比划:我没事了。
裴十七没看懂,以为他要喝水,手忙脚乱地从腰间解下水葫芦递过去。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人醒了。
裴瓒接过水葫芦,拔开塞子灌了一大口,清凉的液体流经喉咙时,灼烧般的痛感却再度袭来,虽比不得之前那么疼,但也是一瞬间就让他疼得掉眼泪。
裴瓒指着自己的嗓子,摆了摆手。
裴十七抬着皱巴巴的小脸:“解药已经服下去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裴瓒完全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比裴十七年长许多,不能表现出慌乱,出现问题还得靠着他稳住心态。
他一眨眼,豆粒大的泪珠从微红的眼角垂落,滴到石板上,隐约能看出印记。
于是他便沾了些水,写着“唐远”二字。
“去找太医院的唐远?”
裴瓒眼含热泪地点头。
问题来了。
去找唐远,肯定是裴十七一个人动作快,但是裴瓒这副样子,单独把他扔在这里也不行。
陷入两难境地,裴瓒强撑着起身,指着外围的地方,让裴十七把自己带过去藏起来。
“不行,我不能把大人丢在这。”裴十七语气笃定,颇有几分说一不二的气势。
这时候开始一心惦记裴瓒,不再挂念他早就跑没影的主人了。
裴瓒气得嗓子眼又开始疼,干脆一巴掌拍在裴十七脑门上,手指头一个劲地戳着地面上快要干涸的字迹,瞪圆了眼睛,让他赶紧去找人。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裴瓒疼得说不出话,哪怕是气音都不行,只能指指不远处的隐蔽位置,再拍拍胸脯充当保证。
“好,我带大人过去。”
终于答应,激动得裴瓒对裴十七竖起大拇指。
这次裴十七也没再直接夹着裴瓒狂奔,反而小心翼翼地搀着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方才的冲动害得裴瓒疼到昏厥,正在为此感到愧疚。
裴瓒躲在茂盛树丛之中,看着裴十七纵身一跃,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他小幅度地观察着周围。
半圆的崖壁刚好提供了倚靠的地方,身前就是枝繁叶茂的树丛,足够把他遮得严严实实。而且裴十七在他昏迷后,带着他转移阵地,一路上躲躲藏藏甩来了许多暗地里的视线。
而且,裴十七的狠厉手段震慑力不少人,就算有人知道裴瓒躲在此处,也会疑心裴十七在不在附近。
裴瓒只需把皮面撑起来,冷静地等待裴十七回来……
他放松了姿势,微微向后仰,后背贴上崖壁,冰冷的触感立刻沁透全身。
换作以往裴瓒说不定早就起身了,但是现如今从脖颈后方传来的一丝凉意,让他的喉咙不再那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