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不一样的惊叹同时响起,叶无忧蹭一下站起,一着急就开始嘴不过脑子:“臣现在恐怕不太方便出手揍蛮敌。”
“……又不是战场,你揍使臣做甚?”萧允安扶着眉心深呼出一口气。
“叶将军,我们主管接待,不揍人。”沈括小声提醒。
“臣……臣明白了。”叶无忧红着脸又坐回去,他对朝中文臣官阶职八窍通了七窍,手中握着军权就已经足够遭萧允安忌惮,他身份特殊,不敢也不愿去结交朝内其他官员。
他在京都,只想把心思放在萧允安一人身上。
“沈爱卿今日便带叶卿去鸿胪寺转转吧,下月初让叶卿同去。”萧允安又让高肃给叶无忧添新的热茶,沈括闻见一丝混着糖浆的甜香。
“臣还有疑问。”沈括正欲告辞,叶无忧握住茶盏皱紧眉起身,似是苦恼许久。
萧允安欣慰挥手:“说。”
叶无忧:“陛下为何只唤沈大人爱卿,臣也要。”
沈括:“……”
他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高肃适时朝沈括投以一个“习惯就好”的眼神,高高兴兴地抱着拂尘先把沈括送出御书房殿门,然后脚底抹油快速飞回叶无忧身后候着。
“叶爱卿还愣在这里做甚,还不快同鸿胪寺卿同去?”萧允安才升起的欣慰咔咔碎裂,化成丝丝缕缕解不开的头疼。
要求被应允,叶无忧高高兴兴将高肃新添的甜汤一饮而尽,准备迈过门楣时又转身回到萧允安面前压低声音问道:“臣今夜是回……?”
“将军府。”萧允安毫不犹豫。
“哦……”叶无忧失落地晃出御书房,念念不舍地挨到沈括旁边,慢腾腾挪动自己还在治疗的双腿。
送叶无忧和沈括上了前去鸿胪寺的马车,高肃转回御书房,好奇开口:“将军暗疾未愈,陛下怎么突然想让叶将军接触鸿胪寺的事务?”
“朕昨日突觉,朕对叶勉的要求,好像过于严厉。”才把叶无忧放出宫,萧允安就烦躁地把手边不知谁送来的信笺揉成了一团垃圾。
所以呢?这和让叶将军去鸿胪寺有什么关系?
但高肃只能笑眯眯道:“陛下哪是严厉,明明是疼惜叶将军,老奴瞧陛下待叶将军,分明是把叶将军捧掌心里怕化了。”
“可叶勉怕朕。”萧允安郁闷地轻叹口气,“他在朕面前掩饰太好,朕之前竟没看出来。”
高肃头皮一麻,心道,陛下九五至尊,叶将军已经足够放肆了,再放肆一些,怕不是想让人骑到头上去……
“恕老奴做个不合适的比较,将军被陛下您一手带大,入军营早了些,但也能算陛下的半个学生,学生嘛,都是怕老师的,叶将军在魏老将军面前都跟个白鼠似的,更何况是在陛下您面前……”
“朕觉得这样不好,叶勉不应被宫中的条条框框束住,是朕对他强占欲太强了,箍住了他。”萧允安压根没听高肃的话,他自顾自地攥紧手中的镇纸,手腕上突起青筋,口中却还是尽量轻松道,“朕要给叶勉松松绳。”
哪怕萧允安恨不得,把叶勉永远地困在龙榻上,让叶勉永远地长在自己眼皮下,只能做在床上百媚横生的……
萧允安,住脑!
萧允安抬手轻轻扇走鼻下因为兴奋而聚起的青竹信香。
——
刻意铺上好几层明黄色褥子的马车内,沈括坐立难安。
叶无忧适应良好地抱着从御书房稍来的暖炉,朝好似屁股生疮的沈括主动开口:“沈大人,本将军的职责,是不是站在一旁震慑外臣?”
叶无忧有些为难道:“本将军被暗疾困扰,能勉强拿住枪,但近日怕是穿不上盔甲。”
月份大了,他肚子里的小拖油瓶,能闹得把盔甲顶开。
叶无忧才想了想那个场景,隐于大氅下的肚子便动了动。
叶无忧不适皱眉,借着捂手,用暖炉遮掩,把手掌轻轻搭在肚皮上安抚。
想一想就闹,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沈括恍然大悟,他也苦恼了一路,要如何安排叶无忧参礼,这下问题迎刃而解,他放松地朝叶无忧笑道,“使臣来访当日,将军您像今日一样穿着便好,只是到时候要劳烦将军和外臣打个招呼,之后的事宜沈某会操持,您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就好。”
沈括不是第一年和北蛮使臣打交道,他在鸿胪寺任职已有六七年,之前景军势弱,被蛮敌压着打时,他刚任少卿,混在官员中被使臣的唾沫星子喷了个狗血淋头。
叶无忧的横空出世,可算是给他们这群鸿胪寺的老家伙们争了口气,现在地位交换,变成他们的唾沫星子对外臣耀武扬威。
“那个……今天陛下唤我去御书房时没和我说要去鸿胪寺,本将军第一次拜访,却两手空空……”叶无忧面上赧然,欲言又止。
他被萧允安关在皇城一月,兜里比脸还干净,宫中在御前伺候的宫人都知道叶无忧和萧允安的关系,也打心底倾慕叶将军威名,没有打赏也对他恭恭敬敬。
皇城内吃喝都有萧允安看顾,不需要花钱,叶无忧今天去御书房,踏进去之前还以为萧允安想换个地方和他调情。
“哈哈,叶将军多虑了,我们鸿胪寺任职的官员都很欣赏叶将军,如果非要论这些虚礼,秋猎时候您已经送过了。”
虽然上个月的秋猎,因为一些突发状况提前结束,但前几日的秋猎在叶无忧暗中帮助下,他们终于突破了往年零的战绩,尽管仍需要去抢大理寺的猎物才足以饱腹,但每个人脸上都很高兴。
自己捡的猎物,就是比抢来的香!
“太医说本将军的暗疾到年后就能好全,本将军这几天在鸿胪寺多转转,到时叶勉加入鸿胪寺的队伍合情合理,本将军在春猎时带你们玩一把大的!”叶无忧掰着指头算刘太医给的预产期,不出意外的话,他肚子里的小家伙,年后就能落地。
春猎在来年二三月,哪怕算上月子的时间,也够他养好身体。
沈括闻言,眼睛里像烧了个太阳:“那我们鸿胪寺,就不只是一雪前耻,还要一飞冲天了!”
马车缓缓驶到鸿胪寺门前,沈括先行下了马车,叶无忧也紧随其后掀开帘子——
然后,他看见了停在门前的木制轮椅。
叶无忧下马车的脚微僵。
“这是……?”
鸿胪寺卿热情洋溢地介绍:“我们从工部抢……不,借来的好东西,陛下特意交代,将军病中体弱,不能受累!”
叶无忧:“……”
倒也没有这么弱。
——
在鸿胪寺混完两顿饭,叶无忧心满意足地被推到马车前,他走到跟前,发现驱车的马夫成了易安。
“易安,你怎么来了?”叶无忧从轮椅上站起,凑近了才瞧清易安眼眶内含满的泪水,叶无忧话锋一转,他沉下声握拳问道,“谁欺负你了?!”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外头都在传,陛下打压您,准备年后找由头把您打入诏狱……”自打将军府床塌后,易安数月未见叶无忧,他看着叶无忧憔悴的神色抬袖抹泪,暗自神伤。
“这是污蔑!”叶无忧踹开轮椅震怒!
咔——
咔——
咔咔咔……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