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40)

2025-08-24 评论

  赵坼尴尬地点头,“自然是牵挂的。可老臣一共见过彗之两面,相比斐之他们,愧歉更多些。”

  “哦。”

  殿内重归寂静。

  ……

  傅润连批十本折子,单手撑着头不悦地吩咐道:“派人再去瞧瞧。就说孤一定要见他。男装也无不可——他被谁惯出这样的脾气!明明是乡下来的。”

  赵坼如坐针毡,听傅润言语间流露纵容亲近之情,再观傅润一副坦然甚至过于坦然的模样,担忧年纪尚小的帝王未晓情爱已动了心,再联想自家一番“指男为女”、“偷天换日”的行为,肩上的负担愈发沉重。

  文宗和姚妃咬牙切齿的面孔在眼前挥之不去,尤其是文宗驾崩前的拳拳嘱托、一片慈心!嗳,唉!

  老将军一个头有两个大,打定主意,猛地起身抱拳告退,夺过佩剑就往外走,顾不得礼仪。

  傅润正在翻看广州知府夹在夏季述职函里的密信,因分心了,轻声挽留他。

  “不,老臣家里还有事,皇后么——既是陛下的妻,哪里还有什么‘父女团聚’之说。”赵坼急着要走,前脚跨出殿,又转过脸,“陛下,那小子放在后宫可不合规矩啊。恐怕有淫/乱宫闱的嫌疑。老臣早就想说了,侍卫们还罢,几个暗卫的本事太厉害,不如统统阉了做太监安心。”

  傅润倏地喷出一口茶,捂唇咳嗽不止,打量赵坼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虎毒尚不食子。

  老赵的主意忒阴了点。

  *

  稍后。另一厢。

  进宫献呈手抄佛经的傅瑛脚步一顿,含笑道:“你是欃枪罢?李公子曾同我提起你。”

  专心躲避父亲的赵彗之直到亲眼目送赵坼过了二桥门,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在宫里待了三年的事绝不能让父亲知晓,若知道了……

  赵彗之提前感到头疼。

  盛怒中的父亲大概会揍他好些拳脚,然后吹胡子瞪眼不容分说把他拽回金匮、或者发配到哥哥们的军营里。

  当年入觐,父亲握着他的手,又愧又严肃地传授家训:“我赵家,万不可出男皇后,否则贻笑大方,遗臭万年也。你定要和那魏小静换了身份,哪怕从此认魏安国为父,彗之,你记着!你朝我点个头!”

  他记着了,却也仅仅是记着了。因为魏小静临时反悔心生退意,说她怕极了忽然翻脸降旨将一无辜民间女子五马分尸取乐的傅润。再加上他和傅润是有“交情”的——他自诩如此——虽然某人根本不记得。

  ……

  “你这少年倒有趣。”傅瑛浅浅地笑,如沐春风,言谈举止尤注意彼此距离,鲜少使人难堪。

  赵彗之仍在思索接下来该拿傅润如何是好,整个人站在玉狮子的阴影里,没有及时回应。

  ……

  自幼拜大儒为师的大哥当是九个皇子里最光明磊落的一个。

  坐在殿内冷眼望向汉白玉栏杆旁玉狮子底下“言笑晏晏”的两人的傅润这样想。

  而他。

  他做皇帝的经验全都来自喜怒不定、多疑冷血的父皇。

  文宗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但必定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傅润七岁那年,狼狈不堪地站在父皇的书房外等传唤,父皇明知他来了,明知他刚刚被傅璨推进结了冰的荷花池、浑身冰凉,还是神态自若地坐在暖呼呼的殿内抱着傅瑛念读《左传》。傅瑛不过八岁,很快睡着了。父皇不拿他当回事,随意叹息道:

  “你该记得:天下人皆负我。无非已负、将负、终将辜负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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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八点半稍有改动。今天一共坐了四小时地铁,脑子不太清醒,见谅见谅,我先去睡觉了,大家晚安安。

  

 

第三十四章 恶鬼

  中秋将至,禁宫要道处皆挂上了新灯笼,入夜则随风摇曳。

  御膳房特特空出八个伙房连夜赶制酥皮月饼。

  一时飘香十里,整个禁宫的御猫全围在外头翘首以盼。常有偷奸耍滑的小太监借口小解溜出来歇息,从袖中掏出两块猪油奶/子芝麻馅的烤月饼,边吃边扔,脚边喵喵声便“不绝于耳”。

  兰真扶着宫娥的手臂下了车,收紧藕粉色绣字披帛,遥遥与出宫办事的元霄济打了个照面。

  “那是元家的子弟,陛下跟前的红人,上月又升了半品。”一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小声说道。

  兰真慢吞吞颔首,不欲多问政事,声若蚊蚋:

  “苏嬷嬷,有劳你跑一趟。”

  被称作苏嬷嬷的妇人连声“不敢”,笑吟吟为兰真引路,“陛下肯留着老奴在宫内养老,真是老奴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是以今日才能又见到我们公主。公主万福。您这边走。”

  苏嬷嬷和长乐宫的方嬷嬷一样,曾在未央宫当差,姚妃将她指给新抱养来的兰真做大宫女。

  姚妃薨逝后,她本要跟着兰真去陶府,奈何陶先以家风“清廉”难以供给为由、大手一挥裁减陪嫁,其中就包括她。

  不过,底下人的曲折比起不能分家建府单过……唉,说到底是公主最委屈。

  见到昔日贴心的宫女,兰真心中也发酸,眼圈微红勉强笑道:

  “明年一定向哥哥讨你出来。”

  主仆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场面话。

  何况如今跟着陛下比跟着区区公主强得多,还提什么“明年”!

  ……

  兰真初入殿,望见哥哥靠坐在玉阶上翻阅各府县山川图册,放轻脚步站定,不欲打搅他。

  傅润读到某县凑了个天下十八奇景,以为有趣,谁知仔细一看无非是小山小溪贞节牌坊之类的“人为风景”,轻笑着放下册子骂了句“好事多文人”。

  他抬眸瞟见素面朝天的兰真,蹙眉问道:“来了多久了?”

  兰真连忙替跪在旁边认错的刘福开脱:“是我叫刘公公不必出声的。哥哥继续看罢。”

  傅润笑,冷冷地瞥了一眼刘福,又朝兰真招手,“你的孩子呢?不是说带进宫让孤瞧瞧么?”

  “他还小,又不会说话,怕像上回似的嚎啕大哭吵着哥哥,明年再……”

  傅润垂眸想了想,“也是。你呢,近来吃什么药?陶讷那狗东西待你还好么?”

  他自己是中了赵坼的“奸计”娶了个男人,加上生母姚妃仙逝多年,并不清楚该关心出嫁女和舅(夫之父)姑(夫之母)的关系,更不用说一个将满两岁的婴儿不会说话究竟是否正常。

  兰真闻言很是感动,却没有诉苦,细声细语挑能讲的、平淡温馨的小事讲了一炷香光景。

  “等等,”傅润捏按眉心,“赵斐之的夫人发帖子请你赏花,干陶夫人什么事?你何必知会她?”

  兰真一愣,岔开话题叹道:“听说哥哥将大姐姐的三个女儿黜出宗室幽禁在宛县,都是一家人,还说我呢,哥哥又何必这般?女孩儿没了每月禁中定例的钱粮供应,只怕日子极其清苦。”

  不提还罢,一提傅琳,傅润下意识想起将偷听说得理直气壮的赵彗之。

  嗤,他哪里心胸宽广。

  父皇可是直到废了傅瑛也没有打算传位与他,反指着他鼻子骂“鼠目寸光”、“心思歹毒”啊。

  年少时吃的苦头和羞辱他终生难忘。

  傅润冷淡地说:“纵然是女儿,也流着张德显的血,反贼之女亦是贼,能苟活着难道不好么。”

  兰真敏锐地察觉到兄长生气了,胸中温热含蓄的亲情随之冷却下来,规规矩矩称其“陛下”。

  中秋前的小聚,兄妹二人不欢而散。

  兰真回到陶府,脸色惨白,默默洗漱更衣罢,先去陶夫人居住的松鹤堂请安,忍着不舍略哄了哄啼哭不止的儿子,然后边抹泪边独自穿过连廊花厅……一路走进自己的小院。

  蹲在石井边洗衣服的贴身丫鬟双巧急起身扶她。

  这丫鬟是陶府的家生子,却十分忠心于兰真,可怜可恨主人家的磋磨冷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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