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41)

2025-08-24 评论

  “公主告诉陛下二公子另找了外室的事了罢?陛下怎么说?总该教训一番二公子。”

  兰真摇摇头。跟在她身后的两个陪嫁宫女别过脸,同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双巧满脸不解。

  她觉得自家少夫人既是陛下偏爱的亲妹妹,没有理由不告状啊,“那、那二公子前日吃了酒将公主误认作胡姬……咳,气头上打了一顿的事呢?公主你还吐血了呀!”

  兰真拧眉低喝道:“休再胡诌!本宫没有吐血!哥哥他……他如今是陛下,不是我一个人的哥哥。我、我怎好一次次拿我的私事烦他呢。三年前我被外室害得血崩流产、难以有孕……就是你怂恿我入宫找哥哥主持公道!孰料二哥一怒之下竟命太监将那妇人就地五马分尸了。”

  京都各坊议论纷纷的“暴君”的源头就是此案。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落实时同不同且不论,君主滥用极刑是乱世的先兆。

  朝廷上下人人自危,一夜里多少折子递至中枢通过李相劝谏新帝自省啊。

  其中有几封是真为了一个“平民”的性命鸣不平?

  又有几人记得陛下生母、她的养母姚皇太妃的死因?

  双巧垂手而立,鼻子眼睛通红,撇撇嘴欲哭不哭,“公主,奴婢是……”

  兰真捂唇咳嗽,霎时额头俱是冷汗,却摆手不要下人近身,“我知道你们轻视我,以为我忒怯弱。嗳,双巧,你可知当时陛下在做什么?他在见赵家送入宫的皇后。后来我一直想:哥哥和嫂子没有子嗣,是不是因为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日去告状!哥哥以前不是嗜杀的人。”

  杀戮有损子孙阴德。这是逃不掉的因果报应。

  小院兀地鸦雀无声。

  兰真的视线在手心浅粉色的咳痰上稍作停留,“自然,哥哥从江南治水回来后性格脾气就大不同了。他一定是我的大哥——我只认他一个亲哥,却也不敢说他仍是从前的二殿下。”

  *

  “二殿下?”

  傅润从噩梦中惊醒,搭在肩背的朱红色外衣缓缓滑落。

  他双眸如蕴清泉,懒散地打着哈欠抬起压红的额头,笑问:“怎么是你们两兄弟来?”

  立于阶下的两个青年笑嘻嘻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朝傅润屈膝弯腰行礼。

  年纪稍长的那个姓高名文鸢,身材颀长,相貌清秀,右眼角两点红痣;年纪较小的单名一个鲸字,肩更宽阔两分,浓眉星目,看上去老实憨厚,笑起来倒像狐狸一样狡黠。

  高文鸢示意弟弟为傅润捡外袍,“老相公说孤儿营实在‘青黄不接’,又怕耽搁久了陛下遭遇不测,思来想去还是把俺们兄弟送来听您使唤一段日子。六年不见,二殿下的气色愈发好了。”

  傅润笑,“好在飞玄人在福建,否则听了这话必要揍你。”

  高鲸几步跑上玉阶为傅润披衣裳,“他仗着轻功好,拍拍胸脯一个人陪殿下去江南办事,到头来跟丢了殿下,哼,小废物咋好意思揍俺哥?俺哥为殿下挡刀的时候,他还未断奶哩。”

  三人默契大笑。

  宝庆殿灯火如昼,檀香袅袅。

  傅润与旧仆寒暄罢,蹙眉正色道:“宫里有个……新来的家伙,出入防着他些。”

  语义含糊。

  可是总不能说自己着了老赵的道——大张旗鼓、昭告天地、祭祀祖宗,最后娶了个男皇后罢?

  高家兄弟一旦知道,外祖就知道了;外祖知道了,离舅舅那个嘴巴没门的喇叭也就不远了。

  高文鸢挑眉,“殿下是说赵欃枪?赵将军派人来问老相公孤儿营里可有这么个人,俺听这名字起得煞气极重,便晓得必是殿下亲自起的。他会什么功夫?俺去试试是如何厉害的身手。”

  厉害到能让赵将军千里迢迢派人来问,眼巴巴盼着把人抢到西北军去打头阵。

  傅润长长地叹了口气,“今日怎么就绕不过……不许去。他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大差不差。

  赵彗之若不入宫,赵家若不谋反,他至少是锦衣玉食一辈子富贵悠闲的少爷命。

  高文鸢、高鲸:“咋的呢?”

  当着擅长侦察的两暗卫的面,傅润继续淡定扯谎:“……他有疾。对,那种疾。”

  高鲸乐了,露出一口好牙,眼睛往地面打量,“哪种疾?”

  高文鸢稳重些,用手肘拱弟弟的狗腰,“好,俺明白了。殿下放心,非大事,俺不动他。”

  “嗯。”傅润想起什么,撇弃烦躁慢悠悠披衣起身,“你们跟着。将中秋了,团圆好佳节,孤好歹见他一面。”

  高鲸和高文鸢神色未变,低声称是,旋即隐于黑夜之中,悄悄护送傅润往济天殿去。

  *

  月黑风高,秋风瑟瑟。

  蒙医阿汗术豢养的海东青立于枝头发出一声声凄厉空绝的唳鸣,掩盖其余阴冷的声响。

  济天殿后殿严丝合缝的砖墙咯吱咯吱震动摇晃,转眼变出一个可容两人并行通过的地道。

  傅润举着幽蓝色的鲛烛拾级而下。

  他的影子随烛光而拉长、变短,终匍匐在脚底,照见晦暗发颤的眼眸。

  地道尽头是一方精钢打造的牢笼。

  一根上好的沉香木,两人怀抱粗,沾满血水笔直地矗立在笼中,已很难看出木头原色。

  木头上绑着一个快死的人,垂着脑袋,瘦骨嶙峋,却身穿镶珠玉双面绣的皇子常服。

  铁锁直截穿过男人的琵琶骨,紧紧缠绕其双手,至于双脚……早在一次逃跑时被砍断了。

  此人形状惨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咽下满嘴血腥惨笑两声,抬起格外明亮的凤眸——

  傅润微笑着俯视他,貌若神仙,情态似恶鬼。

  像是有意与赵彗之的判断作对,以证明自己千真万确是恶人、是不择手段报复死敌的帝王。

  “呵。”傅璨伸出半截舌头舔了一圈结痂的嘴角,声音嘶哑:“二哥……你他娘的杀了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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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娘的”,明清小说就有这种骂人话,但我觉得放在这里气势不足,所以改了一下,应该不太出戏……吧。

  

 

第三十五章 枢府

  傅润低低地笑,语气温柔,仿佛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你的命,是父皇留给孤使的,孤还未用到刀刃上,怎么能放过你呢,嗯?你在这里住了三年,派人替你诊脉、擦洗、喂食饮水的是孤。再者,你的命……难道不是死在父皇要你‘暴毙’的那天?”

  傅璨咬紧牙关面部肌肉一阵抽搐,双目眦裂,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孤听闻三弟一直奇怪这是哪里,”傅润环顾四周,点亮两盏壁烛,“是济天殿。真的,哥哥从不骗你。春夏秋冬,朝日初升,百官就在你头顶朝孤叩拜行礼,哦……他也在。”

  “……谁?”傅璨脸上混合着血和冷汗,滴滴答答沿硬朗的下颌渗入衣领。

  “你说呢。明知故问。”

  傅润垂眸,耳畔传来傅璨嗬嗬喘息的嘶吼,鲛烛随风扑朔,神思恍惚间回溯到二十年前……

  *

  他和傅璨就像是……怎么讲呢,景德镇浮梁瓷局按同一个陶土模子烧出来的釉下彩瓷盘。

  建兴十年春,文宗还未立太子,姚妃依旧是后宫中圣眷最隆的那一个,待他亦十分爱护小心。

  傅璨的生母林氏便在此时入了宫。

  林妃是地方大员为逃脱行贿重罪千挑万选送上来的秀女,按着皇贵妃的御容画像选了两个月,据说随船接引的太监见到林氏的第一眼,竟脱口而出“姚娘娘万福”,很闹了一场笑话。

  林妃和姚妃长得像,又更年轻些,还比出身大族的姚妃天真烂漫……总之,文宗挺待见她。

  短短一年,傅瑛懵懵懂懂接受群臣朝拜捧过太子金印,同时傅璨在后宫呱呱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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