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61)

2025-08-24 评论

  另一人的声音凄厉沙哑些,咯咯笑道:“嗐,老姐姐,我也就是听太后娘娘见陛下时提了一句半句,你急什么。可你想哇,陛下过年将二十三了,便是女儿也没有一个,你们娘娘待陛下冷冰冰的,入宫三年有孕没有呢?陛下添一个妃子是眼见就有的事。不是李家就是元家。”

  剩余的交谈,赵彗之没有听。

  他反复擦靴子底的雪水,想了想,将魏小静寄来的血玉又稳又准地丢进桌案最底层的抽屉里。

  此时再相认,还有何意义。

  他是对傅润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但是……该到此为止了,不可再进一步。

  两月前他在一破瓦舍找到师兄的信使,托其寄信,金匮大雪封山,师父的回复今日才送来。

  赵彗之平复呼吸,展开印有金匮十二景的信笺,瞳孔微缩:

  [若如你所言,人主脉象急促微悬,似是长年累月吸食寒毒所致,假以时日,命如残烛矣。]

  [归否。]

  师父算过一卦,明年春末即将坐化,因此每日仅食一枚梨、两杯茶,无法进京为傅润诊脉。

  而让他带傅润去江南……大抵也是不可能的事。

  老和尚洞悉人心,省却若干文字,依旧只问他一句“归否”。

  赵彗之盯着这两个字,倏地听见宫人打梆子的声音,恍然回神,不觉已入夜。

  *

  腊月三十除夕,禁宫设宴,三品以上大臣及命妇俱入宫除旧迎春。

  “陛下与皇后怎么了?”

  傅润握着酒杯凭栏望月,闻言瞟了一眼上前祝酒的程淑人,“赐座。”

  程氏笑眯眯谢恩,又道:“陛下比皇后长五岁,若是小事,老身想、陛下该让着娘娘些。”

  这是“劝和”。

  傅润:“是他好端端给孤摆脸色。孤没有惹他。孤甚至——没什么。”

  “哦……那陛下明年要选秀女么?元尚书家的十二娘端庄大方,颇晓诗书,仰慕陛下已久。”

  这是一招不行改“说媒”了。

  程氏德高望重,哪家闺秀好,她心里有数,轻易不会点明,点明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楼下文臣武将紫袍红衫,默契地分列而站,手持酒杯,面含渴盼,涌动着“催婚”的暗流。

  傅润冷不丁发了呆性,也不知是想和谁吵架,拍案怒道:

  “她个养在闺中的女孩儿,仰慕孤什么!元勉呢,传他来。”

  周总管小心翼翼问:“传……敢问陛下是要怎么传?”

  傅润冷哼一声,扫视“翘首以盼”的大臣们的傻脸,比较各家才俊子弟的年纪,徐徐吐出两字: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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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潜意识就想惹赵彗之生气,净挑错误选项回答,反正他是皇帝嘛,料定“老婆”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陛下不知道这是一本耽美小说,赵六生气了,除了造反,还有别的办法“折磨”陛下(呃也算是预警,本文后面有an那个gry的互♂动)。

  下一章本卷完,我不确定能不能在明天晚8点前码完,不要等哈,说不定会迟很久。

  

 

第五十章 还帝王

  因参加宫宴的除了皇室勋贵、从一品、二、三品大臣,亦有翰林学士和新科进士陪席献赋。

  这么一赐婚,原先泾渭分明的新贵和世家被掰碎了重新揉在一起。

  谁都不满意,奈何除夕宫宴礼仪庄重、严禁交头接耳,众人不敢贸然抗旨,纷纷观望。

  不料元勉头一个“服软”,规规矩矩朝陛下叩首四次,高声谢恩。

  没见陛下都呆住了么!

  唉,那个意气风发、门生遍天下的元尚书到底老了,今日若是赐婚李家,绝不会如此罢!

  被点鸳鸯谱的人家出宫后乱作一团,家家商议懊恼至天明,度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守岁夜。

  再说边疆战事。

  西南方面,赵楮之与中枢新派遣的廉访使周舒重整军营,左右翼将军、副将、参将各有升降轮转,此外安抚各部土司,巡防兵某日意外缴获白鞑四千柄铁制刀枪。

  沿海方面,年前裴多的海船第二次尝试登岸,一气攻占四国;正月初二,幕府方面扛不住亡国阴云,战战兢兢遣使求和、称臣朝贡,并献上数名曾烧杀劫掠北海府的海寇头子的头颅。

  工部要的硫磺终于有着落了。

  日本国的朝贡单子分为明暗两种,暗的写着硫磺、牛筋、鹅羽和其余制作兵器的原料。

  此外,舟山泉府司即将押送一批擅长造荷兰火铳的工匠入京。

  据译官记录的文书,这帮番人似是从大秦出发奉旨寻找黄金的商队,遇海难漂泊到了中国。

  若是落在仁宗或文宗朝,地方官员多半盘问清楚就驱逐出境,可惜当今圣上对他们颇感兴趣。

  年初好事频传,连平时可恶嚣张的李党也老实许多。

  做皇帝的心情大好,初三祭天地四神归来,挥退宫人,歪靠在济天殿的龙椅上闭目小憩。

  朝日耀璨,果香浓郁,傅润不觉披着白狐裘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十六岁的模样,身量清瘦,手握一截树枝指着星空,感慨道:

  “那是帝星……南面是天相星,星出芒角,意指李季臣常有独断专权的念头,可惜父皇识人不清。至于……你瞧,不是,是那个蓝色的,嗯,赵坼你知道么,他家世代出武将,可惜父皇一味倚重他,将来谁当皇帝,处置赵家必是头等烦心事。他家赵斐之倒是个难得的将才。”

  他一个人说得口干舌燥,却也不嫌累,上身渐渐往右侧歪,最后靠在另一个孩子的肩上。

  傅润置身事外,好奇地顺着自己的目光打量梦里出现的新人物——

  黑眸明若点漆,浓眉高鼻,下巴脏兮兮的,头发用一根灰麻绳高高竖起。

  ……赵彗之?

  这是赵彗之幼时的模样?

  傅润诧异地盯着那孩子陌生的脸,从额头到肩膀再到看不出宽窄的腰胯,来回打量。

  梦里的他继续“指点江山”,幼稚地分析朝堂局势,甚至大言不惭说将来自己要做明君。

  傅润清楚地记得:他下定决心与傅瑛争太子之位是在金匮中了傅璨的计、手脚俱断以后的事。

  显然,这是个荒诞不经的怪梦。

  毕竟他怎么会梦见从未见过的赵彗之?更笃定这就是小时候的赵彗之?!

  傅润又疑又慌,背上发汗,心砰砰跳,突然梦醒,默默坐直身体,揉了揉压出红印的手腕。

  “王长全。”

  “陛下,王长全不在,让奴婢伺候陛下吧。”刘福不知何时已跪在阶下,后襟湿透。

  傅润平静地瞥了一眼刘福,见他神情不安而竭力谄媚,道:“去长乐……不,传元应善。”

  *

  元应善是户部侍郎,正三品。

  元勉的子侄辈里除了元勉的长子和次子,数他官职品级最高。

  漕运乃国家重事,关系北方各省尤其是京都的稳定,总督历来从六部侍郎中挑选外放或兼任。

  傅润一手将元应善提拔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可不是让他每年领那么点俸禄养家糊口的。

  “爱卿在河洛水患、加征田税、选秀女诸事上都有功绩,户部尚书暂时不能动,五年内,户部的官、你算是做到顶了,孤有意赏你,便派你去江南总管河运,应善意下如何?”

  “这个么……漕运总督是中枢签发调令……臣、臣与李相、陶相私下并无往来……”

  傅润低笑,“也未必非要李季臣首肯。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去拜见你亲伯父,嗯?”

  元应善在官场是老好人,上不敢抗旨,下不敢麻烦伯父,为难纠结得几天里头发白了好些。

  傅润知他性格圆滑轻易不涉险,借新年重赏百官的势头又一次追加元霄济的官衔。

  元霄济短短一年连升两品,统领宫内禁军,不由志得意满,行事愈加张狂。

  也不知怎么回事,参元霄济的折子一封封火速送到了御前,连带挖出元应善亲家两桩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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