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看着绷不住笑的赵王,他不似赵王那般乐观,会认为陈郡王和魏郡王无了,这太子之位就会是赵王的,更大的可能是跳的越高,栽的越重,毕竟,若陛下想立赵王为储君,早就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只是,看着笑着饮酒的赵王,他又无法在此刻上前说他的种种顾虑,他与赵王除了是亲属关系,还是上下级的关系,赵王是君,而他是臣。
作为一个臣子,总不好在赵王心情畅快的时候跳出来破坏他的兴致吧?尤其,这还只是他的猜测……工部尚书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动作。
“外公,喝点?”
赵王从众谋臣的恭维中注意到了沉默的工部尚书,他提着酒壶,来到工部尚书面前,笑着问,显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到目前为止,他的政敌,陈郡王和魏郡王因为口出无状,言语间储位的问题被降为郡王,哪怕昭武帝之后调查的东西只会捶死其中一个,另一个还能养精蓄锐,东山再起,可这也不知道会花费多少时间,就如同雍郡王和楚郡王,同陈郡王一起搞拉拢学子那一套,结果被削爵,到现在还没恢复……直到现在,亲王之间的攻讦他们都插不上手。
也就是说,目前,赵王有着绝对的优势,赵王心情怎能不好,其他人都下去了,只剩自己,这是夺储最正经的道路,一旦昭武帝想立储,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自己吗?
至于说工部左侍郎的贪墨,问题不大,有自己和工部尚书,他将这笔钱补上,再暂时降个几级,以后找时间捞回来就行。
你说顾丛嘉与自己同为亲王,他也有优势?赵王自认比他人都想的清楚,这才哪到哪,顾丛嘉没有母族,仅靠圣宠,他怎么可能争得过自己。
且,就算他能倚靠圣宠争过自己,但,伴君如伴虎,圣意从来不可测,这东西就像是空中浮萍,短暂立住,又飘忽不定。根本不能作为储君的立身之本。
顾丛嘉的政绩?是,他承认,顾丛嘉目前提出的主意很亮眼,什么实习授官,什么大公主迎娶璃国王子实则夺取璃国政权的事。
但,请注意,他的这些提议目前只有卫城互市给将士多发些银两是真正实施的,能作为他的政绩,其他的结果还有的等,这些成功了,才能算是政绩,不成功,顶多说一句他天资聪颖,提出的点子亮眼,并不能作为他夺储的政绩。
于此,赵王当然开心,同为亲王的顾丛嘉想要与他争还有的等,但,自己有母族托举,这段时间还能继续发展势力,让昭武帝第一时间想到自己,是的,赵王开心还有一点原因,那就是陈郡王和魏郡王直接将储位挑在明面上,那么,就算昭武帝以往不考虑立储,在这以后,也会有官员陆陆续续上书请求立储的。
毕竟,陛下关于立储最大的一波怒火已经朝着陈郡王和魏郡王去了,他们跟在后头,请求陛下为了国本立储风险不大了。
所以说,这个时间段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昭武帝想到立储,自己又在这个时候暂时突出优胜,再加上母族托举……种种,让赵王绷不住,下了朝,便召集诸多谋士一起喝一杯,以庆,毕竟,今天是真的高兴啊。
也是想到需要母族托举,赵王才想到工部尚书,一看,工部尚书竟然滴酒未沾。
工部尚书:“老臣年纪大了,就不喝了。”
他推辞,赵王也没强迫,也的确,工部尚书年老,他还怕喝酒给工部尚书喝出什么毛病呢,现在是重要时候,工部尚书可不能出事。
工部尚书抬眼,见赵王又乐,喝酒,他忍了忍,终是提醒:“王爷,现在这个时候,您大肆作乐……”
他话还没说完,赵王便打断了他:“不碍事的,这是在本王王府,外公若是闻不得酒气,可先走。”
工部尚书叹了口气,没再开口,也没有先走,一直等到赵王醉醺醺的回去,他才回府。
工部尚书本就对以后的形势心有疑虑,结果等到回府,又得知一条消息。
“你说什么?”
“覃大人于今日午时与陛下共同用膳,而后,朝中覃氏一族子弟仅留下了两个,一个是覃大人自身,一个是工部小覃大人。”
“其余人呢?覃氏祖地呢?”
工部尚书追问道。
“覃氏官员都失去了官位,更有甚者,直接进了刑部大牢,据闻,覃大人搬家就是因为覃氏将举族搬来京城。”
工部尚书怔怔的坐下,挥挥手让人退下。
良久,工部尚书沙哑的笑声响起,看得工部尚书的长子一愣一愣的,他有些惊的问:“父,父亲,您怎么了?”
工部尚书看着自己的长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口气仿佛叹尽了世族百年的荣耀与骄傲,“召集族老,就说我有事相商。”
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听父亲的去传话了。
只留工部尚书,他感慨:“世族啊……”
明明在他心里觉得对赵王成为储君心有疑虑,对赵王这样为乐饮酒的做法感到不认同,但还是抱着期望,只劝了一句,而后,待在赵王府,一直等到赵王醉醺醺的回房间。
现在想来,赵王又何须他劝,再怎么样,那也是陛下亲子,而他们这些人……
到最后,还是刑部尚书的举动拉回了他的理智啊……刑部尚书放弃祖地,又大义灭亲,亲手抓了大部分覃氏族人,自己削了大部分势力,这样的举动是为什么,别人想不明白,同为世族,同有支持皇子的工部尚书可太明白了。
为什么?
因为要保全家族!
“难道你想我们覃氏像苏氏一样,一丝血脉都不留的消散于世间吗?!!”
刑部尚书覃大人在下朝后做了两件事。
一,回府召集覃氏族老,告知他们他的决定,放弃祖地,覃氏内部为官有罪的,他会亲自下手。
面对族老的反对,覃大人一句话,绝杀,说实话,能成为百年世族的,就算有蠢人,大部分也是脑子清楚的,覃大人看得清楚,他们这些人就算之前脑子糊涂,这一句话,也让他们清醒了起来。
从龙之功固然好,但也要有命去拿。
苏氏,够显赫了吧,京畿第一世族,结果,就那么轻飘飘的没了,一丝血脉都没能留下。而大皇子,只是降了个爵位,失去了政治参与权。
程氏,显赫吧,此前能勉强和苏氏掰一掰手腕,立于他们之前,现在呢,一桩苏氏金矿案,当家掌权人死了……即便有程铄立门楣,但,程铄毕竟还年轻,在陈郡王那里,在世族这里,他的影响力与地位都比不得他父亲。所以,程氏也不可避免的走了下坡路。
同理,他们与魏郡王同样如此,魏郡王做了什么,不一定有大事,可他们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听今日朝堂上陈郡王与赵王一同弹劾魏郡王的桩桩件件,覃大人简直听的心惊,不说别的,就单说算计陛下这一项,一旦属实……覃大人都不敢想,覃氏会有什么后果,不要说这件事是魏郡王一人的主意,朝臣与陛下信不信,就算真的相信了这是魏郡王一人的主意那又如何,他们是魏郡王的母族,且还是大力支持魏郡王的母族!
魏郡王出事,百分百牵连他们!
况且,若是这件事覃大人知道也就罢了,但问题是,包括覃大人在内的覃氏一族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覃大人怎能不惊不怒,魏郡王一人做此事,事发却要让他整个覃氏一族陪葬,他怎么可能愿意!他们又不同苏氏,自作孽盗取金矿,而康郡王给出了最后一锤!
他们这是,无妄之灾啊!
二,说服族老后,紧赶慢赶,第一时间拜见陛下。
“咳咳”
顾丛嘉被刑部尚书说的无妄之灾给惊到了,而后呛到,昭武帝在一旁轻拍着他的背,又递给他一杯水,而后,眼刀嗖嗖的落在了刑部尚书的身上。
“爱卿的要事,不如放到明日朝会上再说?”
昭武帝漫不经心。
他不想让刑部尚书再说下去,顾丛嘉呛到,那自然不是顾丛嘉太容易受惊的错,而是让他受惊的人的错……所以,刑部尚书可以先下去,他不想让顾丛嘉再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