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钰!”陆峥安彻底沉下脸来,咬牙道,“我脏?我他妈这辈子只和你一个人这样过,你说我脏?我清白明明是毁在你手上的!”
“放手。”沈卿钰挣开他的桎梏,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衣袖,转过身去,连半分眼神也懒得分给他,显然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陆峥安见他这副高傲冷漠的样子,便知道他根本不信自己的话,是铁了心把自己当成了爱偷香窃玉的孟浪之徒了。
偏见!
“你的罪证,我会慢慢查,但我告诉你,这不会太久。”
“等着你的死期吧。”
冰冷的声音响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
陆峥安扶着额头,突兀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你笑什么?”沈卿钰蹙眉看向他,见对方不回他,便冷哼一声,转身朝门口离去。
谁知,“咔嚓——”一声,好似铁链被崩开的声音响起。
胳膊被一股大力抓住,天地旋转间他便被枕着头压在了草席上。
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笑得轻佻,“首辅大人想走?羞辱完我就想走?有这么好的事吗?”
看着他压住自己的手,地上刚刚栓着他的铁链就这样被他打开了——
沈卿钰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不可置信,可很快却又因为他接下来的动作而瞳孔放大——男人顺着他的胳膊一点点往下牢牢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指尖触碰之间,那沾了血迹湿滑的触感让他瞬间拧起了眉头,眼里凝起冰雪:“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想干|你你看不出来?”
“你有种再说一遍?!”漆黑的瞳孔泛起冰冷的怒意。
“有什么不敢?”陆峥安牢牢控制住他,摊开掌心,将鲜血淋漓的手一寸寸挤入他冰凉的手心和他十指交握,“嫌我恶心?说我脏?嗯?”
他将沾着血迹的手指用力在他柔软的唇瓣上摩擦,直到摩擦到那张清冷圣洁的脸上染上鲜血的痕迹,高山雪莲落入凡间,他才满意:“这样才好看嘛,和当初我见你的时候差不多。”
他无视沈卿钰强烈的挣扎,见到他神色中的厌恶和化不开的冰冷,心中刺痛,嘲讽道:“都是男人,何必这幅不堪其辱的样子?我又没拿你怎么样?明明当初你也很享受不是么?当初伏在我身上,紧紧咬着我不放,求我用力,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的人,不是你——”
“啪——”地一声。
巴掌声突兀地响起,他被打的头偏移向了另一边。
随后,身下的人挣脱掉他的束缚,手腕骨一股刺痛传来。
沈卿钰从地上站起来,掐住他的脖子,
用力一把将他掼在了墙上。
泥土做的墙被成年男子高大的身躯砸的发出发出巨大的闷响,喉头涌上一股腥甜,陆峥安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了。
嘴角隐隐流出了血迹,他也没用手擦一下。
一双桃花眼里闪着挑衅的光:“怎么,生气了?”
颊口被狠狠掐着掐的他半边脸都快肿了,面前的沈卿钰一双眼睛黑如深潭,来自上位者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冰冷又无情的话从那形状完美的唇中吐出:“继续、说。”
“呵。”陆峥安被掐的脖子涨的通红,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可脸上不见丝毫害怕和恐惧,仍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赤红的眼角溢出邪气,他笑着一字一句吐息,“用力啊、力气、太小了。”
“哼。”沈卿钰放开手,冷冷将他甩到地上。
“咳、咳。”身后人咳嗽不止。
“牙尖嘴利,过了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丢下一句。
月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牢狱之中,只留下牢狱中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如狼一般,深深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第11章 破冰
腊月的北风没有了刺骨的寒意,但仍吹的人止不住地冷,此刻的首辅府灯火通明,书房案上躺着李总兵快马加鞭从县丞呈上来的卷宗。
陆峥安被以“不敬首辅”的名义抓进了大理寺,可在大棠,这个罪名审理下来最多也就是打几十大板,然后关几天就会放了。
所以沈卿钰还要找其他罪证,才能真的对他做什么。
要找到陆峥安的罪证并不难。
本朝的黥刑在各个地方有不同的体现形式,其颜色和字迹以及位置都各不相同。
沈卿钰根据他耳后根上刻着的“囚”字的字体笔法和颜色,和他口中所说的从栾安县赶来的信息,就可以让当地官员协助调查,然后找到他以前的罪证,等罪证落实,想让他关在大牢里永远也出不来,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根据他的案件,沈卿钰还打算揪出他身后的贼窝以及一干为非作歹的同伙,上一道奏疏一起剿匪。
在一旁磨墨的阿牧从屏风旁拿了件大氅披在坐在案前的沈卿钰身上,轻声叮嘱了一声:“大人忙完后要早点休息,桌上有小暖炉您冷了记得暖手,有事随时唤我。”
直到出门关上房门的时候,对方也没回他,他不放心地从窄细的门缝中看了一眼。
灯火萎蕤,那一身白衣的人清冷似雪,昏黄的光线照在他圣洁无暇的脸上,却没有温暖分毫他脸上冰冻三尺的寒意。
疏离淡漠的眉宇此刻紧紧蹙起,眉目间凝着一缕化不开的浓愁,摊开卷宗的手却紧紧攥着竹简边缘,骨节都被攥的泛白。
关上房门,阿牧轻声叹了口气:“前日从牢里回来就这样了,那贼寇肯定和大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才惹得大人这样生气。”
思及那日大人回来后,脸上仿佛凝着可以杀人的气息,衣服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当时他心里一惊问大人出了什么事,可大人却说无事发生,便回了房间没再出来。
他摇了摇头,叹息着走了。
……
而此刻房间里的沈卿钰看到卷宗封皮上的“银州”二字后,眼里划过一抹熟悉。
他紧锁起眉头,打开卷宗,盯着卷宗上的字逐字逐句看了起来,直到看完最后一行字,眼神倏然一僵。
似乎是为了确认自己看到的内容,又重新翻到第一页又看了一遍,一连翻了好几遍,确认看到的内容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后,手指松开又倏然攥紧,漆黑的眼眸骤然一缩,眼神彻底凝住。
只见烛光照耀下,那暗黄色看起来时间已经有些久远的卷宗上写着——
“泰和十四年六月,一伙贼寇在银州官府奉命征收田税之时闯入现场,打伤官兵十余人,被捕期间态度嚣张、拒不认错,其中以贼首陆峥安为最,其人极为猖狂,教唆一众刁民在一旁滋扰办案,为这伙贼寇求情,民匪勾结,县令下令将这伙贼寇连同刁民一起抓入大牢,以彰皇威,贼首却伙同众人,趁守备薄弱之时,带着一群刁民越狱,最终县丞大人施以巧计,诓那贼寇折返回狱才将其抓回,可终究是轻敌大意,黥刑施完贼首奋力抵抗乃至逃跑,至今下落不明。”
沈卿钰沉着眸子思索片刻,倏然从椅子上坐起来,开始翻书架上的卷宗,直到翻到最后一层,才终于翻出一个暗黄色布满灰尘的卷宗,那封皮上写着“银州”两个字。
他就着昏暗的烛火看了下去,终于翻到他想看的那几页,还原出了事实的真相。
银州知府贪|污受贿、征用民田的事,是他十六岁时任督察使办的第一件案子。
当时朝廷下达了必须在秋收之前收齐所有田税的命令,而地方百姓刚遇蝗灾,收成全无甚至都难以维持生计,因此无法缴齐赋税,官府担心完不成任务便领着一众官兵践踏稻田,逼百姓们若不交税,便拿田抵税,最后百姓们被逼的只能卖掉自己的田,可收来的田地大部分被当时的银州知府本人收入囊中,剩下的少部分则用来改种蔬菜瓜果,抵押田税了。
可李总兵递过来关于陆峥安的卷宗是他查银州知府贪|污案的一年前发生的,他当时去的匆忙并没有来得及去一件件看,这才发现原来这件事自己是间接参与过的。